秦琢連連擺手,口稱無妨。
見東方介沒有與自己談起她得到的記憶的意思,秦琢略作停留便先行告退。
眼下身處軍營重地,秦家小輩們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還是得執事在場,時時看顧才好,秦琢離開那麼久,也有些擔憂。
「閣主慢走,恕不遠送。」
送走了秦琢,東方介按著硬邦邦的板床,閒適地歪著身子側坐,薛醫師湊上前來,鋪開了被褥,嚴嚴實實地蓋住她的腹部。
甲衣素麵,不加修飾,竟也有一番從骨子裡透出的雍容尊貴。
東方介眸光幽幽,黑沉沉的,如同兩點化不開的濃墨,看不清其中有幾分真心、幾分算計。
「公主,你不舒服嗎?」蘇顰看她神色不似往日,急急問道。
東方介瞧了滿臉關懷的蘇顰一眼,嘴角兀的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伸出一隻手扶在她的肩上,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蘇顰不明所以,但見東方介笑,她也跟著咧開了嘴。
好孩子,就是呆了點兒,不過也能用。東方介以暘太祖的思維方式想到。
「薛嬤嬤,近日有空,孤想親自往蓬萊秦家走一趟。」東方介道。
薛醫師道:「為何?公主可是擔心世家賊心不死,會借勢捲土重來?」
東方介緩緩搖頭:「不,秦家本無賊心,何來賊心不死?孤是想著,再去看看秦閣主。」
秦家有很多位姓秦的閣主,但她們口中所指,只有玄鳥閣之主秦琢一人。
蘇顰道:「公主萬金之軀,怎好如此千里奔波,不如讓我等替公主去吧。」
話未說完,腦袋上又挨了一下,薛醫師沒好氣地說:「去去去,你湊什麼熱鬧,你都不知道公主要去做什麼,就想著越俎代庖了!」
「不是去看望秦閣主嗎?」平心而論,蘇顰覺得秦琢那人還怪好的,和他交往也令人身心愉悅,這個任務怎麼看都是一件輕鬆愉快的肥差。
東方介輕笑一聲:「孤說的看,可不僅僅看望。」
她是暘太祖黎昭的轉世,在此之前並沒有相關記憶。劉備將秦琢認成諸葛琢,雖然秦琢矢口否認,但焉知他不是諸葛琢的轉世呢?
如果他真的是諸葛琢,那麼作為諸葛亮的書童,也可以算武侯的半個傳人,底蘊之深不可小覷。
即使他不是,一個能掌握住上古神劍的修士,怎麼可能是以個修為低微的廢材?東方介想來想去,仍覺得是他藏器待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無論如何,與秦琢交好都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蘇顰後知後覺:「公主是想將其收入麾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是秦家主的師弟啊,秦家本就不理廟堂之事,秦家主能同意嗎?」
「以誠心待之,以禮節奉之,以利益誘之,以聲名挾之。」
東方介虛著眼睛,望向半空中的某一處,似乎在專心致志地看著什麼,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只怕到時候啊,由不得秦家主反對了。嗯,此行以探口風為主,展眉若是想去,屆時便隨孤同去吧。」
蘇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東方介問她:「怎麼了?」
躊躇片刻,蘇顰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公主,您方才的表情……好可怕啊。」
「嚇到了?」東方介支起上半身,長眉一挑,便燃起一片烽火征塵。
蘇顰定定地凝視著她,不說話了。
東方介笑容溫柔,眸色深沉,輕輕將手掌覆在她的頭頂。
「乖,沒事的。」
…………………………
秦琢剛回到讓與秦家休息的帳中,就見秦思憫正在用絹布細緻地擦拭搖情劍,譚奇摟著秦天策,兩人縮在旁邊,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譚奇一邊嘰里呱啦地講著,一邊跟秦天策比比劃劃,情緒很是高昂,完全沒有戰場上萎靡虛弱的樣子。
秦天策正襟危坐,雙眸閃著靈動的光彩,聚精會神地傾聽。
「哎!閣主,閣主!你終於回來啦!」譚奇看到秦琢,興高采烈地直起身沖他揮手。
……這孩子也是心大,連秦思憫都被戰場的殘酷和血腥感染,譚奇膽子那么小,現在居然還能跟剛釣上來的魚一樣,活蹦亂跳的。
秦思憫抬起眼睛,朝小師叔看去,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才向他點頭致意。
譚奇拉著秦琢來到秦天策跟前,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閣主,我發現,咱家天策很有成為名將大帥的潛質啊!」
「咦,何出此言啊?」因饕餮之故,秦琢被迫中途退場,沒能見證秦天策率騎兵衝散敵方陣勢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