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雲翻墨,常羊山繚繞著寂滅的氣息,行走其中,心頭那股瀕臨死亡的恐懼總是揮之不去。
秦琢走在孟休前面,腳步輕緩,生怕驚動了山中潛藏的凶神,曳影劍已出鞘三寸,寶光朦朧,覆蓋在秦琢身上,牢牢守住他的魂魄。
孟休暴露了混蛋本性,走起路來大搖大擺,但他畢竟受過嚴格的禮儀教導,縱使走得歪歪斜斜也自有一番風流韻味。
「神器就是好啊。」孟休摸了摸眉心,一雙眼睛幾乎黏在了曳影劍上。
雖然他看不出這是哪件上古神器,但這種和刑天斧同位格的氣息,對他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子戚為何這麼說?」
見孟休認出了這是神器,秦琢也不覺驚奇,微微側過臉,說話時依然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孟休道:「我曾修習過觀月法,請太陰入魂,錨定靈神,而秦世叔作為神器之主,自有神器伴身護佑,省了修習定神之法的工夫。」
孟休蘊養刑天斧,一養就是三年,期間唯一還在修行的神通,就是齊聖山莊的這門「觀月法」。
當然,現在的他也成為了神器之主,只不過刑天斧作為殺伐利器,護魂的能力較之曳影劍要稍弱一些。
秦琢道:「我倒覺得即使有神器庇佑,定神之法的修習仍是必不可少的,譬如子戚所修的觀月法,觀想十二月相,心如明鏡,勘破幻影虛妄,修到精深處,靈力如潮汐起落……此時它已經不單單是一門定神的心法了。」
他的本意是想告訴孟休,神器再強,到底還是外力,而修行修的是自身,萬萬不可投機取巧。
但孟休聽出的卻不止這一層含義,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秦琢說的很對,但……這不該是他能知道的東西。
他的目光從曳影劍轉移到了秦琢的後頸,腳步略微加快,靠近半步,這個距離,他才有一擊致命的把握。
他緩緩張開嘴,聲音穩定得聽不出一絲異常:「秦世叔,你很了解我齊聖山莊的觀月法嗎?」
「稱不上了解。」秦琢否認道。
孟休道:「觀月法觀十二月相,破除心障,這不是秘密,然而只有修習過此法,且修到頂點之人,才能感受到靈力的運行也會受此法影響。」
這一點甚至沒有記載在記錄法術的捲軸上,孟休也只是隱隱有所察覺後,一頭鑽進藏書樓中研究了好幾日,直到翻出了觀月法的初本才得以確認的。
根據孟休所知,秦琢與齊聖山莊幾乎沒有往來,他又是從何得知?
冷風吹在身上又濕又重,孟少莊主彎了彎柳葉似的眼睛,眸中閃爍著危險的神采。
秦琢感覺到後頸有如針扎,以為是寒風之故,拉了拉衣領,並未在意,聽完孟休的疑問,便回答道。
「我的師尊也修習了觀月法,雖然不曾傳授與我,但也同我說起過此法的奧妙。」
秦閣主的師尊?那不就是……
「秦老家主!」孟休的吼聲把秦琢嚇了一跳,他幾步上前,滿臉興奮地攔住秦琢,「秦老家主修習過我齊聖山莊的觀月法?他是怎麼評價的?」
秦老家主單名一個移字,是當今公認的第一人,傳聞他年輕時,一人一劍,一天之內從東南往西北連挑了二十七個門派,第二十八個門派是敦煌的凝雲窟,他打到哪裡時正好是晚上,凝雲窟的掌門請他吃了一餐宵夜,才讓秦老家主收了手。
對此,秦琢表示,並不是傳聞,師尊是真的饞凝雲窟的羊肉,吃完後就不好意思再掀桌子揍人了。
接下來的二十年裡,修真界幾乎「談秦移而色變」,更有甚者,在廬山門舉辦的劍術大會上,一聽到秦家到場,幾個平日裡仙風道骨的宗主掌門被嚇得險些滾下了椅子。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秦老家主傳位於秦瑞才有所緩解,到孟休橫空出世才徹底消停了。
眾人都認為秦移仙遊,不問世事,接下來就是孟休與齊聖山莊的時代了,結果孟休不知何故修為盡失,其他後浪暫時還推不動前浪,前浪不但沒死在沙灘上,還在繼續囂張地四處浪。
各門各派對秦移惱得牙痒痒,卻又不得不屈從與他的武力,殊不知曾被眾人予以厚望的孟休,最崇拜的就是秦老家主。
因此聽到秦老家主修過他家的觀月法時,孟休根本沒有想過他是怎麼得到修行法門的,反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對此法的評價上。
秦琢道:「師尊說,以明月映己心,如對鏡正衣冠,取法高深,奧妙萬千,然而若不參陰陽之變,不悟大道之根,再玄的法門也終將落於俗流。」
其實秦老家主的評價還要更加不客氣,但少莊主當面,秦琢斟酌著稍加修飾,說出的話委婉了許多。
秦家也有自己的心法,叫「靜水心法」,取自靜水流深之意,安神靜氣,固魂煉心。
此法脫胎於更為高深的瀚海訣,而瀚海訣因為修行難度實在太大,數百年前就被秦家棄置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