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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陀摸了摸鼻子,嘴唇緊繃成一條直線,先看了一眼秦琢,隨後朝老龜和古鈞的方向點了點下巴。

……這是什麼意思?

秦琢無聲地順著那個方向望了過去,這老龜有問題?

還是說,虹陀覺得古鈞有問題?

一念至此,秦琢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九幽那場針對燭陰宴食客的屠殺開始時,古鈞悠然抽出一把泛著寒氣的長劍,劍尖所指的地面剎那間結上了一層薄冰,又在數息後被燭九陰逸散的力量融化。

彼時的秦琢不覺有異,然而懷疑的種子早已種下,又在虹陀意味不明的指認下生了根、發了芽。

回憶起那個場景,秦琢後知後覺地琢磨出了一點兒不對勁來。

他幼時隨師尊學劍,第一課學的就是如何握劍和持劍,師尊反覆強調,在戰鬥時,劍尖要始終保持對準敵人,即使暫時不會出劍,也要微抬劍尖,維持住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施展劍招的姿勢。

簡而言之,若非劍術超群或劍法詭譎,劍客絕不會讓劍尖垂直指向地面。

古鈞既不是自恃武力的大能,書劍派也不習那些劍走偏鋒的法門,那為何他拔劍後的第一個動作是用劍尖抵住地面呢?

作為書劍派現任掌門,即使他年紀尚輕、資歷較淺,也不至於犯這樣的錯誤。

這個人……真的是書劍派掌門嗎?或者說,他真的是「古鈞」嗎?

如果他是,那一切還有商量的餘地,如果他不是,局勢就會變得異常複雜,此人的真實身份與目的,古鈞的去向,以及非要與自己同行的原因,都是他接下來需要思考的。

還有一個問題,自己做出這樣的判斷,除了他本身也是用劍的修士外,還出於對峨眉盟書劍派的了解。

那麼虹陀呢?他又憑什麼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秦琢不相信古鈞,不代表他可以相信虹陀。

一時間,秦琢草木皆兵,蘇顰已經動身前往青丘,剩下的一人一妖,無論誰他都覺得有問題。

老龜?老龜和他所代表的北方海神勢力就更不可信了,周負說禺強「本本分分做事,老老實實做神」,但光憑鯤鵬一族膽敢插手燭陰宴,就說明這位北方海神就與「本分老實」這四個字沾不上邊。

看來此行註定危機重重啊。

秦琢忍不住捏了捏藏在乾坤袋裡的銅燈,感受到了一陣不甚明顯的掙扎。

嗯,問題不大,起碼風塵子是可以信任的,再不濟還有周負在呢。

再者,曳影劍在明,刑天盾在暗,檮杌所傳的御劍術在身,他打不過難道還跑不過嗎?

這樣一想,秦琢的底氣又足了起來,不動聲色地給了虹陀一個肯定的眼神,快步跟上了帶路的老龜。

是黃昏。

日落西山,天色將黑未黑。

許是因為到了傍晚時分,龍宮作為北方海神的居所,才能更好地展現出那番不似人間的華美氣度。

再加上秦琢是以淮河水神使者的身份求見的,禺強不設宴款待說不過去,傳出去還以為北方海神家吃不起飯了呢,那晚膳就必須要安排上。

所以最終定下來的會客時間是戌時。

赤色的霞光遍布虛空,將海面之上流淌的煙雲盡數暈染成濃淡交織的彤色,天空中滿是層層疊疊的緋紅煙氣,如詩如畫,如夢如幻。

赤色之上,則是由絳紫勾勒出瑰麗的圖騰,直入中天,水氣漸漸升起,霧氣不斷濃重起來。

十幾個化形不完全的小妖從水裡升上來,身披清涼的紗衣,抬著一隻只大蛤、巨蚌、大螺之物,從這些物什之中吐出一縷縷霧氣,裊裊的白霧上至九霄,下通九幽,在海面上營造出一片朦朧混沌的景象。

暮色也沉沉,煙靄也沉沉。

濃重的水汽侵染上了秦琢的周身,讓他衣衫也沉沉的。

老龜取出一片巴掌大小的葉子,噘嘴吹了一口氣,吹得唇邊的鬍子跳了跳,那葉子頓時膨脹了起來。

秦琢輕輕抿住了嘴唇,看著老龜的動作竟有些想笑。

蘇顰也常用吹氣來輔助法術的施展,但是蘇顰年輕貌美,做這種動作自有一番風流態度,而老龜這麼做來,倒顯得怪模怪樣,配上跳動的白鬍子更是可樂。

不,這樣不好,對老人家要保持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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