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往普通的燈籠里注入一絲靈力,就足以命令海水為他們讓道。
老龜收好了重新變回葉片的小船,和龜姑娘一起,領著他們向長龍的尾部走,路上還若有若無地用自己的身子擋在秦琢和自家後輩之間,生怕此人忽然暴起,給他的寶貝疙瘩來上一劍。
秦琢見了,不禁啞然失笑。
他早已今非昔比,面對他人或是恐懼與憎惡、或是崇敬與欽羨的目光,秦琢已經學會了一笑置之。
這種狀態與所謂的道心通明非常接近,也意味著在秦琢的修行途中,他不會被任何與心境有關的難題所困,根本沒有產生心魔或心障的可能。
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道心境界,就被秦琢這麼輕輕鬆鬆地達到了,甚至他本人都還不曾意識到這一點。
或許正是因為他沒有刻意追求什麼,才能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長龍的尾部,就是北方海神禺強的府邸,現在通常稱之為「龍宮」。
雖然禺強的本體並不是龍,但他確實養了兩條龍當坐騎,所以這個名字也算不上詐騙。
那宮殿似乎是用水玉鑄成的,比九幽中燭九陰的那座岩石宮殿乾淨漂亮了不知多少,雕樑畫棟不一而足,瑰麗壯美,巍峨尊貴。
即使是在宮殿外,也到處都有顯露妖相的精怪們來來回回地穿梭著,或是高大威猛的護衛,或是婀娜多姿的侍女,看到客人便紛紛止步行禮,讓人挑不出錯處。
秦琢幾人剛行至宮殿門口,龜姑娘就高高舉起燈籠,燈火長龍再度遊動,搖頭擺尾地拐了個彎兒,竟向海底沖了過來。
一條渾身燃燒著火焰的龐然大物徑直衝來的畫面,還是非常具有衝擊力的,起碼宮殿外的護衛侍女都慌亂了一瞬。
秦琢早已練就了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唯一的反應是微微側過了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但是很快,長龍就從頭部開始崩塌成點點火光,游到眾人面前時,整條龍都已破碎成深海的星辰,化作流火匯入了龜姑娘手中的燈籠里。
長龍消散後,周圍的環境霎時間昏暗下來,再看來時那條路,海水倒灌,大路消失無蹤,好在龍宮附近有無形無色的屏障牢牢阻擋了海水,否則他們就要濕成落湯雞了。
可惜離開的後路也算是被切斷了,若是與海神禺強產生了什麼齟齬,他們天然就處在了下風。
見此狀,古鈞搖扇子的手頓了一下,同時略帶不快地皺起了眉頭。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老龜:「這是什麼歡迎儀式嗎?你們龍宮迎接客人的流程還真是豐富多彩,令人印象深刻呢。」
「您說笑了。」老龜擦了擦冷汗,「這是海神大人親手製作的靈器,我們可不敢弄壞,用完後自然要趕緊收好啊。」
古鈞發出一聲嗤笑,望向了龍宮精雕細刻的大門:「走吧,別讓禺強大人等急了。」
他加重了「大人」兩字咬字的讀音,顯出了幾分意味深長。
龜姑娘默默行了一禮,提著小燈籠,邁著輕巧的小碎步退下了,而老龜則趕緊上前幾步,將他們帶入了門內。
穿過好幾個庭院、好幾條迴廊,才終於到了水神殿前。
人還沒走到,門口候著的侍衛就進去通報了。
秦琢等人邁進殿內,殿內已經燭火通明,雲氣繚繞,牆壁上鑲嵌的寶珠宛如竊取了日月之光,有將光華肆意地潑灑在大殿中。
上首坐著個身高超過九尺的彪形大漢,五官端正,甚至勉強算是英俊,眉宇間卻有一股凶戾之氣盤桓不去,微合雙眼,對客人們的到來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整個人如同一尊石像。
他身穿厚重的戰甲,從下頜到指尖盡數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戰甲上遍布著凹陷與裂痕,看上去確實有些年頭了。
北方海神——禺強!
《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禺強。」
傳說禺強表字玄冥,是黃帝的孫子,玄帝顓頊的大臣,擔任北方海神的同時,也兼做風神和瘟神。
秦琢先認真記下了這位神靈的外貌特徵,隨後他的目光就被禺強身上穿著的戰甲吸引了。
這種材質,這個制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偶然的發現,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好一陣子,才不得不承認腦中突然冒出的念頭大概是正確的。
禺強身上的甲冑,和燭九陰留在噎鳴河中的倒影的裝束是一模一樣的!
這副戰甲起碼是四千年前的老古董了,禺強作為一個神靈,不可能找不出一身更好的,看戰甲表面傷痕累累的樣子,恐怕它的防護效果早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可是,禺強依然選擇了用這副打扮接見他們。
秦琢大膽猜測,這或許是禺強向自己發出的一個無聲的訊號,光憑這身衣服,就足夠讓他們在交談正式前達成一定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