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負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無限主神摧毀了山海界,那麼秦琢餘生唯一的願景恐怕就是向祂復仇。
於是他道:「阿琢剛剛不是還說,復仇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嗎……」
「對,很不明智。」秦琢沒頭沒腦地應了一聲,隨後抬起頭,向周負咧了咧嘴角,「所以我是說,會成為一個『瘋狂』的復仇者。」
瘋狂……
這個詞從秦琢的唇舌間滑出,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蒼涼和決絕。
「可我想讓你好好活著!」周負脫口而出,眼神中透露著執拗。
秦琢認真地看著他:「我也想讓你好好活著。」
「這是不可能的。」周負一下子頹喪了下來,「我是不周君,命數與世界屏障相連,如果無限主神想要攻破世界屏障,他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殺死我。」
「世界屏障不破碎,無限主神就無法大範圍侵害山海界。在我倒下之前,山海界都是相對安全的。」
「山海界與無限主神之間的較量,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才算正式開始。」
周負淡然的嗓音在帳中迴蕩,平靜得仿佛是在敘述無關之人的生死。
秦琢的心猛地一震,他知道周負的責任重大,卻從沒有想到,不周君的命運竟是如此的……慘烈與悲壯。
「周負……」秦琢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想要說些什麼,想要提供一些安慰或幫助,但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到最後,他只能徒勞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周負。
周負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舉高了雙手,茫然無措地看著秦琢微微顫抖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他才猶豫地放下手臂,動作溫柔而遲疑,試著慢慢環住了秦琢的肩頭。
此時此刻,兩人之間的情感就如潮水一般洶湧澎湃,無聲而又濃烈。
周負情難自禁地收緊了雙臂,似乎想要把秦琢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一顆心若是起了妄念,連心的主人也管不住它的。
明明最先心動的人是他,明明從不掩飾喜愛的也是他,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最後一步。
他不願做出讓秦琢為難的事,於是把選擇權交給到了秦琢手上。
周負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怕秦琢愛他,又怕秦琢不愛他;他怕秦琢有朝一日會後悔,又怕秦琢永遠都不會後悔。
秦琢心裡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的感受,卻也清楚地知曉現實的殘酷,他的心在掙扎,理智與情感在進行激烈的拉鋸戰。
應該立刻抽身的。
秦琢自以為冷靜地思考著。
這段蘭因註定結不出果,他應該趁著還有退路的時候逃走,退一步尚有餘地,再往前,就只剩下萬丈懸崖了。
可是他捨不得。
他的周負這麼好,他捨不得讓周負獨自走向那樣壯烈的結尾。
如果在某個遙遠得已經被他遺忘的過去,周負沒有遇見他,那周負是不是就要在永恆的孤寂中,走向那個荒涼的終點?是不是直到命定的死亡降臨後,都不會有人為他弔唁?
這種可能性讓秦琢的心裡升起了莫大的恐懼。
他無法割捨,也不願割捨。
「周負,我……」
他終於將心一橫,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帳外忽然火光大盛,亮如白晝,隨後便是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和兵器相撞的鏗鳴聲。
「敵襲!敵襲!」
這聲音讓他的心跳瞬間加速,所有的柔情都在一剎那被拋到了腦後。
「是譚奇的聲音!」秦琢抬起頭,「我出去看看!」
周負的反應更加激烈,他的手輕輕一帶,就將秦琢護在了身後,警惕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別出去,那個人就是沖阿琢來的!」
秦琢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只來了一個人?是誰?」
周負沒有回答他,但緊接著一聲哀嚎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