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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祂閉上了雙眼,金光熠熠的瞳孔被眼皮遮蓋,仿佛連河底都霎時間昏暗了下來。

「你好像很累。」秦琢看著祂。

「累,當然累啊……」無支祁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語氣平淡,「對『無支祁』來說,清醒只是一種永恆的痛苦。然而對『淮河水君』來說,保持清醒卻是祂唯一能為淮河做的事情了。」

「在沒有結束的監禁中,本座放眼過去,竟就只見卑微的淡光,映照遍地枯骨,而本座卻只能在一方狹窄的天地間,聽著漫漫時光涓滴流逝。」

「這樣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本座,淮河水君是被此世遺忘的存在。」

「這片一色的水天,從不知何時起,竟藍得令本座生厭了。」

無支祁是壽數無盡的神靈,祂一旦離開禹王的封印,就會失去神志、陷入瘋狂,但是祂被鎮壓在龜山之下時,反而得到了完全的清醒。

光是想想就令人膽顫,那必定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清醒地承受著那看沒有盡頭的孤獨與折磨。

沉睡,只不過是祂用來消磨光陰的手段罷了。

祂在夢裡鮮活著,將漫長的過往裁剪成了一段又一段的幻夢,與昔日的故友與仇敵重逢了千場萬場,就像自己還沒有被無限主神污染時那樣。

否則被困在狹縫之中四千餘年,就算是個正常神靈,也早該瘋掉了。

但是,無支祁沒有。

祂擁有非比尋常的力量,也擁有非比尋常的意志。

再怎麼桀驁不馴、喜怒無常,無支祁也依然是山海界的淮河水神,而不是無限主神的傀儡。

秦琢又道:「那河伯……」

「淮河中的萬千水族皆是本座的子民,若本座破封而出,淮河必定首當其衝。」無支祁半合的眼瞼下透露出了一絲淡淡的金輝,恍若破曉時天際的第一道霞光。

「本座絕不會如此行徑,若是馮夷足以擔負起淮河的興衰,本座這身力量,讓祂盡數拿去又何妨?」

「……水君大義。」秦琢沉默半晌,真心實意地感嘆道。

「哼,本座可不是為了你們人族,只是為了這方天地而已。」無支祁傲然地嗤笑一聲,不屑地移開了視線,「若不是本座一直拖延,禹王的封印早已灰飛煙滅,人族的衰弱可見一斑。」

秦琢明白,無支祁的話雖然尖銳,卻也不無道理。

以他的所見所聞,這個時代人族修士所擁有的力量,的確已經無法與古代神話中的英雄相比。

如今的各類功法比上古時期精妙了許多,人族也不缺乏資質、心性皆為上佳的修士,他們在修行中不斷探索,不斷突破,使得法術的威力與技巧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或許是由於山海界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靈力不夠濃郁,人族修士得不到天地的助力,故而拖慢了修行。

儘管如此,修士們也從未放棄過追求更高境界的機會。

存在於傳說中的煉虛合道境,就是眾人的一個展望。

經過短暫的沉吟,秦琢終於緩緩開口:「可是上古的神話都已遠去,所以在災難降臨時,必須要有、也一定會有人挺身而出,去成為新的傳說。」

因為他們一直是這樣走過來的,華夏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人族,是螻蟻之身,是微末之軀,是螢火之光,是蚍蜉之壽,卻能移山填海,改天換日。

「那就去證明給本座看,小子。」無支祁毫不客氣,「別讓本座後悔今日的決定。」

秦琢心頭震顫,整頓衣冠,肅容向無支祁俯身拜下:「定不辜負水君的期望!」

這一拜,既是致敬,也是承諾。

山體上的黑鼎紋樣終於成型,隨著最後一筆落下,黑鼎圖騰頓時煥發出了奪目的金色光彩,如同晨曦般溫暖。

秦琢抬起頭,深深地凝望著重新烙上的封印。

無支祁在這股能夠驅散所有的寒冷和死寂的溫暖光芒中,緩緩地閉上了祂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眸。

「你記得……轉告……馮夷,淮河日後就……交給祂了……」

光芒漸漸收斂,祂的嗓音也越來越低、越來越慢,直到徹底歸於沉寂。

在無支祁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整個淮河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的感召,河水停止了激盪的奔流,風聲息去了狂野的呼嘯,一切都被靜默籠罩。

仿佛是一場無聲的憑弔。

秦琢心知,無支祁這一睡,或許再也不會有機會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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