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身坐到堯帝身邊,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試圖讓他平靜下來:「確實相似得令人難以分辨,連我在初見之時,也險些誤以為他是昆玉呢。」
燭龍也在一邊配合得拼命點頭。
秦琢知道鹿仙女是在為自己遮掩,以她的聰明,恐怕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只不過秦琢沒有主動解釋,她便默契地沒有戳穿。
堯帝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糊弄過去,但鹿仙女和秦琢本人都一口咬定他不是昆玉,那堯帝便不會在此處過分堅持。
「是像啊,太像了……」堯帝借著鹿仙女的手坐起身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琢看了半晌,「等昆玉再長大些,大概就是這副模樣吧。」
「來,孩子,過來。」堯帝向秦琢伸出一隻乾枯的手,「快到這裡來坐……燭龍大人,也請。」
秦琢連忙上前扶住堯帝,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堯帝的姿勢,確保他坐得舒適,一手護住他單薄瘦弱的脊背,一手握住了堯帝的手。
靠的近了,秦琢還能聞到堯帝身上散發出來的、連馥郁的草藥清香都掩蓋不住的腐朽之氣。
他看不出堯帝多大年紀了,像是六七十歲,又像是已過百歲。
鹿仙女順勢向旁邊讓出位置,端出女主人的架勢,安排燭龍在屋內尋了個位置坐下。
堯帝的目光緊緊鎖定著秦琢的臉,他靠坐在床榻上,臉上不由地流露出幾分欣慰和寧靜。
「您……額,您身體還好嗎?」秦琢張了張嘴,發現其實他並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堯帝。
「不要緊張,你和鹿女燭龍他們一樣,叫我陶唐就好。」堯帝看出了他的為難,拍了拍秦琢的手背,笑容溫暖而寬容。
「我已是垂暮之年,要說身體尚可,如今卻連床都起不來,要說近況不好,似乎也不盡然。有鹿女與西王母悉心護持,再撐個十來年想來也不是難事。」
他的語氣很是豁達,這位領袖正視自己的衰老,也並不因此感到沮喪。
略一猶豫,堯帝又和藹地問道。
「吃了嗎?」
「……吃了。」
假的,他把燭龍的鍋砸翻了,燭龍沒吃,他也沒吃。
堯帝的掌心帶著厚厚的繭子,刻滿了乾裂,這些風霜的痕跡剮蹭著秦琢的手,颳得他心裡酥酥麻麻得疼。
但眼下近在咫尺的浩劫容不下半點溫情,鹿仙女快速向堯帝講明了外面十日同天的災難情況,堯帝一聽,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他抓住秦琢的手就急著要下床親自出去瞧瞧,眼神中充滿了憂慮和緊迫感。
「別別別,你坐著,哎呀,坐著!」燭龍也湊上前攔他,「聽我說,西王母留下的力量護住了你的部落,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們正在想辦法徹底解決此事。」
秦琢道:「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心,我替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等等,還有一個問題,咳,你們,咳咳咳……」堯帝一著急,就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蠟黃的臉色都發白了。
「陶唐!」鹿仙女緊張地撲過來,鹿角霎時間變得晶瑩剔透,煥發淡淡的彩光,拍著堯帝的背向他輸送靈力。
燭龍也驚得在旁邊一迭聲地追問:「你還好嗎?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叫人過來?」
秦琢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源源不斷地輸入又很快逸散而出的濃郁靈力,心中升起了一股怪異違和之感。
古書上說,堯帝禪位於舜帝後,二十八年才逝世,然而目前堯帝仍然在位,這糟糕的身體狀況卻不像是還能活三十年的樣子。
他的身體像是破了一個大口子,靈力灌入多少就原封不動地流出多少。
生命力也是如此,鹿仙女在他身上做的一切努力都如泥牛入海,看不到半點成效。
堯帝揮揮手,制止了鹿仙女和燭龍的動作,隨後用手背使勁地擦了擦嘴角,試圖掩蓋那股無力感。
「我沒事,只是有點著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肺部和胸腔放鬆下來。
「你們的想法很好,只是還有兩個問題,你們不曾考慮到。」
秦琢垂首:「請您指教。」
堯帝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滿意和讚賞。
「首先,羿雖是帝俊大神的臣子和女婿,卻仍是人族出身。」
「以凡人之軀,尚不能在十日同天的災難中保全自身,又怎麼能彎弓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