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勉力坐起,一把拽住秦琢垂下的袍角,喘息著恨聲道。
「昆玉,我知道你秉性方直,但此地畢竟是大荒地界,而非我大乾境內,天策又是受那後、后羿前輩所託才行此偷盜之事,你若覺得天策有什麼錯處,不如回去後再按國法家規處置,萬萬不可將天策交到大荒神靈手上啊!」
周圍的氣氛愈發緊張,秦家眾人、李世民、后羿,以及周負和石夷,每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琢身上,沉默地等待他的決斷。
秦琢感受著幾乎快要凝成實質的目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那悠長的嘆息仿佛是虛空中漾起的一道漣漪,將緊張的氣氛輕柔推開。
「射日弓乃是大荒的神器,若今日羿不曾現身陳情,我定會將過錯歸咎於天策,支持石夷秉公執法,以正天地綱常。但眼下這個情況……我實在難以決斷。」
「尊神!」
「閣主!」
此言一出,兩方人都急了,秦家的弟子們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琢,沒想到他在這種事上竟然不向著自己人。
石夷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既然尊神自認無法決斷,為何還要插手此事!」
「若我說,我要帶走我族弟子和射日弓,閣下會同意嗎?」秦琢淡淡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把嘴閉上。」
聲音雖輕,卻如同雷霆般威懾人心,石夷面色陰鬱地看著他們,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就追回射日弓與竊賊一事而言,其實石夷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祂沒讀懂帝俊的弦外之音罷了,秦琢本無意傷祂,可石夷實在固執,說什麼也不肯放他們離去。
周負仍是板著一張冷硬的臉,內心卻湧起了一陣困惑,他知秦琢是個極其果敢的人,誰知竟會在此時猶豫不決。
他思索了片刻,立即恍然大悟,便無聲無息地穿過人群,徑直走到了秦琢身邊,小聲開口道:「阿琢的意思是,要將此事交給一個能夠決斷的人,我說的對不對?」
秦琢看向他,笑道:「知我者,周負也!」
直到周負出聲,眾人才注意到這裡還站了一個人。
秦家弟子紛紛投來好奇疑惑的目光,終於有人認出了這事玄鳥閣主帶回家的那個年輕客卿。
此人也不知其境界深淺,不顯山不露水,只在葉司校尉夜闖營帳時出過一次手。
周負站在秦琢身旁,身姿挺拔如松,宛如一塊巍峨的巨石,靜靜矗立在那裡,不動如山。
「這收斂氣息的功夫當真非同小可,此人實力深不可測,恐怕比怒濤先生還要強不少吧……」秦瑤暗自思忖著,眼中閃過了一絲由衷的欽敬之色。
而石夷則感到恐懼更深,因為祂深知,這已不再是常人所能達到的境界。
祂心中不禁生出一絲驚疑,恐怕這位青年不是人族的大能前來助陣,而是真正的神靈降臨凡塵!
秦稚冷靜地問道:「能夠決斷的人?昆玉認為,有誰能決斷此事?」
秦琢微微一笑,目光隨之抬起,望向深邃的夜空,很是輕鬆:「鳳鳥閣主莫急,這不是來了嗎?」
隨後,他便肅容抱拳,向北方遙遙一拜:「見過帝俊大神。」
然而就在他即將俯身之時,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托住了他的手臂。
秦琢的身體微微一頓,他抬起頭,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帝俊俊朗的面孔,五千年的時光似乎沒能在這張臉上留下任何風霜的痕跡,只是一雙曾如星辰般璀璨斑斕的眼睛已經漆黑如夜了。
石夷見了大驚失色,急忙從空中落下,單膝跪地,恭敬地低下頭,聲音顫抖。
「小神石夷,拜見帝俊大人!」
見狀,秦家子弟也紛紛效仿,叉手行禮,雖然他們不如石夷那樣虔誠,但還是象徵性地表達了幾分對大荒之主應有的尊崇。
帝俊微微頷首,目光在石夷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略了李世民和坐立難安的后羿,然後轉向秦琢,溫和地詢問。
「昆玉,你突然以氣息引我前來,有何急事?」
祂的話語中不帶一絲傲慢,反而透露出一種平易近人的氣息,讓人感到親切。
眾人不禁舌撟不下,在帝俊和秦琢之間來回掃視,尤其是石夷,他崇拜的帝俊大神竟然對一介凡人如此和顏悅色,這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止石夷,連秦家眾人也萬分困惑,莫非這被秦家收養的玄鳥閣主還真有什麼隱藏身份?
比如……帝俊大神或其他大神流落在外的後裔?
而對上古辛秘有所涉獵的后羿眼皮一跳,心裡忽然生起了一個匪夷所思但非常合理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