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這麼高的不周君已經跟著孟休走到了集市中心。
周負手頭已有同心鎖,也不急著挑選其他禮物了,一路東張西望,目光所及之處都讓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看到什麼有趣的都想拿到手裡把玩兩下。
可能是逐漸習慣了集市的氛圍,他此時也不怎麼怕人了。
精美華貴的陶瓷、色彩艷麗的絲綢、巧奪天工的木器,每一件都能讓周負駐足良久。
而一些對修行大有裨益的丹藥、靈寶,反倒不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在這些天材地寶上停留的時間,遠不如那些日常用品。
孟休瞧他這幅似乎沒見過什麼世面、又像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心裡也覺得萬分的有意思。
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棵參天巨木下。
這棵樹足有三人合抱的粗細,枝繁葉茂,伸展向四面八方,形成一片浩瀚如蓋的樹冠,遮蔽了天空,投下斑駁的樹影。
樹枝上掛滿了紅綢子,這些紅綢子長度不一,隨風飄揚,有的垂至地面,有的纏繞在樹枝之間,有的已經褪色了,有的仍然如同火焰一般跳躍,為這棵古老的巨木披上一層喜慶的盛裝,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真是壯觀啊!」孟休手搭涼棚,望著大樹讚嘆道。
周負問:「上面掛這麼多紅綢子幹什麼?」
「祭祀,或者祈福。」孟休隨口答道,言罷上前幾步,抓住一截垂下的紅綢看了兩眼,道,「……嗯,確實是祈福用的。這些紅綢子上面的圖案和字跡,都是當地人們寫下的願望。」
周負還沒來得及回應,孟休已經眼尖地發現了不遠處的小販,他興沖沖地跑過去,與小販交談幾句,然後買下了兩段鮮艷的紅綢子。
他回來時將其中一段塞到了周負手裡,叉著腰笑著說道:「給你,我們也掛一段上去吧。」
周負接過紅綢,心中湧起一股暖意:「謝謝你。」
「秦世叔的人就是我的人,你跟我客氣啥?」孟休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這人好特麼硬!
孟休又轉身跑開,憑藉嘴甜,一口一個「姐姐」地向隔壁商鋪的狐女借來筆墨,沒有絲毫猶豫,揮毫寫下自己的願望。
隨後,他掌中靈力一吐,紅綢子如靈蛇般直衝天際,靈巧地纏繞在了最高的樹枝上。
對力量的精準掌控引起了路人的叫好,孟休摸了摸鼻子,努力地克制自己,儘量不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周負看著紅綢,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可以祈求些什麼。
「你寫了什麼?」他虛心地請教孟休。
孟休指著他的紅綢子道:「我要當天下第一!」
周負眨了眨眼睛,帶著一絲疑惑:「這就沒了?」
「對啊,這就沒了!」孟休爽朗地笑起來,「還能有什麼?我想要什麼,我自己都會去爭,但想要成為眾人共認的天下第一,這確實需要一點運氣呢。」
笑完了,孟休看著周負迷茫的神情,熱心地建議道:「如果不知道寫什麼的話,不如先看看別人寫了些什麼吧!」
周負接受了這個提議,慢慢走到樹下,抬頭望去。
紅綢子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願望,有的祈求愛情,有的希望財富,而有的則是家庭和睦、親友安康。
有老人寫下的對子孫的祝福,有青年寫下的對未來的憧憬,也有孩子寫下的對廣闊天地的嚮往。
每一條紅綢子都承載著人們誠摯的心聲,它們在微風中飄揚,那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期許。
周負的目光緩緩掃過,與此同時,孟休也在逐一翻閱著,但他關注的並非文字的內容,而是那些字跡的優劣。
他畢竟是齊聖山莊出身,即便對修習經科有所懈怠,但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中,書法功底依舊紮實深厚。
「呦,這個字寫得真有風骨!」
聽到孟休驚喜的叫聲,周負將目光投向了那段紅綢子。
綢緞已經很舊了,邊緣帶著許多破損的缺口,但字跡仍然清晰如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綢面上僅八個字,卻字字灑脫,筆力遒勁,周負和孟休都情不自禁地念出了此詩的下一句。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兩人同時頓住,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皆是忍俊不禁。
一個念的是曹操的《短歌行》,一個念的是詩經里的《子衿》,但他們所吟,的確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