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這麼多時日了,周負多少有了點警惕心,也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於孟休突如其來的贈禮,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波瀾。
孟休做出一副委屈狀:「自然是為了感謝周公子陪我逛集市啊,若不是看在周公子的面子上,我哪能買到那麼多便宜的好貨?」
周負眨了眨眼,覺得這個理由挺合理的。
「這畫的是小師叔?」秦思源合上話本,意猶未盡,站起來活動活動蹲得僵直的筋骨,「啊,現在好像不能叫小師叔了,得叫承寰使呢。」
「沒關係的,還是叫小師叔好了。」周負想了想,「雖然阿琢說要離開秦家,但我覺得他其實是不想走的。」
「真、真的嗎?」秦思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可喜歡他的小師叔了,聽說小師叔可能會離開秦家後,他晚上躲在被子裡悄悄哭了好久呢。
孟休配合地點了點頭,把秦思源手中的話本抽出來放回攤子,然後取出一塊碎銀,隨手拋給了眼巴巴的攤主。
「當然是真的啊,秦少主,這位周公子說不準比你還了解秦世叔吶!」
言罷,孟休不知想到了什麼,還莫名地竊笑了一下。
蓬萊秦家那邊,是不是還不知道周公子和秦世叔的關係?
得到了肯定,秦思源又恢復了往日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樣子,拉著孟休與周負陪他漫無目的地閒逛許久,待到日頭西斜,周負才同兩個年輕人告別。
天氣很好,或者說和眾帝之台上比起來,大多數天氣都算得上好。
周負慢吞吞地往回走,秦琢的氣息早已不在女嬌的竹屋中了,所以他並沒有走來時的那條路。
路上行人紛紛,但他已經不會再為此驚慌了。
他學著孟休的樣子,將一根草葉叼在嘴裡,緩緩地咀嚼著。
陶傭之身不應有疲憊之感,以他的修為,也不會這麼容易覺得累,但沐浴在青丘的晚風中,周負破天荒地覺得身子骨懶洋洋的,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會兒。
可能是路過的晚風太暖和了吧。
想著阿琢還在等自己,周負的腳步立即輕快了許多。
走到塗山部族給他們安排的小院外,周負發覺除了秦琢,檮杌和窮奇竟然也在。
他站在門口,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
萬一打斷阿琢和他們的談話了呢?
然而周負並沒有猶豫多久,房門便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周負,你可算回來了。」秦琢語氣帶著一絲抱怨,臉上卻滿是喜色,「正好,你也一起來聽聽窮奇他們的計劃吧。」
「計劃?」周負困惑地向屋裡張望,見檮杌和窮奇並肩坐在桌邊,兩位凶神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窮奇還好,只是稚嫩的眉宇之間暗含冷漠。
而檮杌看上去對窮奇充滿嫌棄,可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跟他坐在一塊兒。
他們坐在同一個屋檐下,相互之間卻仿佛仍隔著千山萬水。
見周負走進來,沉默尷尬的氣氛終於被打破,屋中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
周負心裡好奇得緊,剛一坐下來,便看向窮奇,直奔主題道:「你說的計劃是……」
窮奇外表仍是青澀的少年模樣,人畜無害,投向周負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敬畏。
「其實是兩個計劃,不過我想能不能一起完成……嗯,想來不周君已經見過玩家了?」
窮奇一邊斟酌著語調用詞,一邊向眾人娓娓道來。
周負微微頷首,一言不發地緊盯著他。
「我想,既然無限主神能向山海界安插臥底,那麼山海界為何不能派遣內應潛入泡沫諸天呢?」
「我曾和大荒的帝俊大神……好吧,還有檮杌,提到過這個想法,但帝俊大神說很難,因為無限主神送過來的玩家本來就是人界之人,而且還有系統作為聯絡工具。」
「我覺得聯絡工具可有可無,畢竟做臥底嘛,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只要把泡沫諸天攪個翻天覆地,讓無限主神不得安寧就算成功。」
「外形也很容易偽裝,強如混沌……哎,檮杌你瞪我作甚,我不提這個名字了還不行嗎……總之這個也好解決。」
「難的是能力,我們兩界的修行方式與泡沫諸天有本質的不同,我們的神靈權能也和他們的神靈有異,不過也有例外。」
「譬如我們——被穹闕污染的生靈。」
「檮杌跟隨帝俊前往泡沫諸天,就是為了驗證一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