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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焉身形微動,伸手去接雨幕細絲。

天下大亂,苦的是百姓民生,他為一己私慾,又遭了那人厭棄,何必,何苦。

老叟歇息夠了,見天幕放晴,紅日西斜,不由大喜:「雨停了!」

*

明日便是成婚之日,裴昱卻有些靜不下來。

他心內焦灼,如走鋼絲一般躁動難耐。

黃昏時,門房來報,道是房氏女郎求見。

裴昱知曉房幽忙於婚前準備,霎時便猜出她的身份——

房幽堂妹,那個著白裙的姑娘,她來找他作甚?

他眉目緊擰,只覺此番做派實在不合規矩。

但為著面子,他著人將其請了進來。

房淺一步一搖曳,看起來柔若無骨,吐出的話卻叫人心驚。

她說,今日親眼看見堂姊與燕王私會,二人於燕好橋舉止親密,她與她的婢女在那處垂釣,看了個正著。

裴昱將信將疑。

女郎間的官司,他雖不懂,但自小長於宮中,怎樣也看過幾樁。

房淺對他的態度又羞又喜,這不難看出,因而,這番說辭究竟是否她有意栽贓?

可房幽數次讓他撞見與裴焉有所來往,心中疑竇加深,更是在房淺叫人上來作證時沉默了。

聽完她與婢女所言,裴昱勉強勾唇笑了下:「他們有要事相商,我早知曉。」

房淺瞪大雙眼,有些不可置信。

她哪兒想到,證據都擺在了明年上,這個雍王竟還如此懦弱,甘願當個綠毛王八!

她神色擔憂:「殿下,阿淺是擔心您不知,怕您心裡不好過……」

她說著,上前一步,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裴昱正兀自猶疑,沒來得及掙脫她,倒讓她心中生出喜意,又貼近幾分。

後來,他打發走房淺,獨自一人在臥房中踱步到此刻。

裴昱眸子盯著那嶄新喜慶的新郎服,終於下定決心,他得去找裴焉,與他說清!

房幽既將為他的妻子,就不該與之再糾纏。

裴昱打著婚前敘話的名頭夜訪燕王府,甫一踏入兄長的書房,便覺渾身直冒冷汗。

這房內,冷如冰窖,在這炎炎夏日顯得十分不對勁。

再者黑夜早便降臨,裴焉他為何不點燈?

書房內有股刺鼻的鐵鏽味,加之未曾燃燈,裴昱摸黑走了兩步,待見著窗邊佇立的人影,不由道:「三哥!這麼黑的天,怎不叫下人點燈?」

那人影微微一動,手上抓握著酒罈子灌了一口,語氣冰涼:「不見前路,何必點燈。」

裴昱一時尷尬。

昨日父皇方才立他為太子,他雖自覺比不上三哥,卻也是欣喜若狂。

此刻聽他如此說辭,便有些許的愧疚。

「三哥。」裴昱踱步上前,拍了拍裴焉的背以作安慰,「我們兄弟二人,其利斷金,必能使大慶國泰民興。」

裴焉不著痕跡地往後坐到太師椅上,懶懶地將腿架至書桌上,沒半點儀態可言。

若說往日他還對這個皇帝兄弟有些看重,眼下卻是一丁點兒不剩了。

為人孱弱,武路不通,文路上亦沒什麼大建樹,全靠盧皇后為他搜尋的那些門客謀士。

他在黑暗中打量他的面龐——

長得,確然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

可他裴焉自認非是那牛頭馬面之輩,比一個區區裴昱,難道還要不如?

房幽的眼光,真真是差到家了!

他冷呵一聲,又大口灌下酒。

裴昱觀他儀態,暗暗皺眉,雖知他心裡不好受,可自個兒心中亦是。

任憑誰,聽了將要過門的妻子與嫡親哥哥私會的事兒,都沒法保持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在另張椅子上坐下來,醞釀了會兒道:「弟弟明日便要成親,今日前來,是想與三哥說些心裡話。」

裴焉冷睨他一眼:「你說。」

「我知三哥也曾向父皇求請賜婚,對象也是房娘子,但那都已然過去了。我們是親兄弟,又出身皇家,倘若為了一個女郎兄弟鬩牆,說出去實在不好聽。」

裴焉眯起眼。合著是來警告他的。

他裴焉隨心所欲幾十載,豈是他想警告便能警告的。

他俯身湊近,道:「四弟是瞧見了什麼?還是有人與你告狀,栽贓了我二人?」

裴昱聽他用上「栽贓」二字,一時放鬆了心神,也覺是那房淺多事,便道:「是房娘子那堂親的妹妹所說,我本沒有當真,只是到底看重兄長。」

他虛情假意了番,自覺這說辭甚好。

裴焉到底是領兵打仗的能人,若無意外,北戎邊地要靠他收服,就連那海上的倭寇,許是也要他費心一二。

他們都姓裴,總要為了這裴氏江山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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