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佩音二月便結束了清修回宮,待今日請安見面,房幽觀她面色比之上回更加慘白,心中默默計算著日子。
她是裴昱登基一年後薨逝,三月距離十月倒也快了。
若按位份來排,房幽自然是最有可能的繼後人選。可接連與裴昱產生齟齬,她對這皇后之位也沒了興趣。
正垂眸思量,忽聽一道女聲提起她:「貴妃姐姐在想什麼?在皇后娘娘跟前還如此出神,莫不是什麼好事?」
房幽不必看都知曉是嚴致欣,這女子對她十分有敵意,大抵是因著雙方父親不對頭。
房幽拉回思緒,淺笑:「是在想清明。」
嚴致欣噎了一下。從踏入京城之時起,便被告誡房氏女肆意狂傲,等閒不要惹她。而她比房幽小了兩歲,當初房氏女領頭的那個圈子,也未曾被邀進入。
加之阿耶被房鶴明處處為難,她對她們房家人,很瞧不上眼。
她是想著在皇后跟前為難她,可她說的清明,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清明祭祖踏青,瑣事極多,幾個外放的王爺也要回京,近日來協助這甩手掌柜皇后,忙得如同陀螺一般。
嚴致欣見房幽如此閒雲野鶴,眼眸一轉,又道:「聽聞賢妃的產期便是清明,唉……」
話不說完,卻引人遐想。
清明誕子,若順利便罷了,若不順,在如此講究風水的皇家,還不知是如何下場。
更何況,眾人皆知賢妃不受寵。
聽聞此言,場上諸妃皆是對視偷笑。
房幽道:「賢妃為皇上養育子嗣,無論何期,均是我大慶皇室的血脈。諸位進宮已久,與其為不會發生的事在意,不如多想想為皇家開枝散葉。」
嚴致欣到底年紀小,聽聞此言臉色扭曲,但還是依照宮規帶領眾人站起來福身:「臣妾謹遵貴妃娘娘教誨。」
房幽淺笑應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見場上鬧劇差不多收場,皇后開口:「北地大軍班師回朝,加之幾位皇親亦要回京,皇上命本宮準備宮宴,道是妃位以上皆要參與。如此,離貴妃,今次便由你協助本宮準備。」
房幽輕輕蹙眉。她幾乎沒管過事,盧佩音亦是如此,找自個兒來幫忙,豈不是兩個睜眼瞎?
只是人前卻反駁不得,她低聲應是。
這回請安結束,卻是不能即刻便溜走,她須得留在元宸宮聽皇后安排。
入宮這麼久,她二人還是頭一次單獨相處。
婚前縱馬吃酒的日子還歷歷在目,如今有了同一個丈夫,都不免有些許彆扭。
皇后很有幾分要敘舊的意思:「早先咱們在閨閣中時,也十分要好,現下進了宮,這麼久了才有空閒私下敘話。」
房幽心道:婚前一塊玩了一年,尚且不曾把你們盧家人的好計謀透露半分,倒讓她丟了大臉面,眼下還來寒暄,未免把自個兒當冤大頭了。
她笑:「還是趕緊說說那宮宴的事兒,臣妾頭一回著手,怕有些疏漏。」
盧佩音見她十分牴觸與自個兒敘舊,倒不好再提,只得開始正事。
她身子骨擺在這兒,說兩句便要喘一會兒,當真是病體沉疴,看起來不久於世。
好不容易結束了安排,盧佩音又是猛烈咳嗽,手帕捂嘴,再摘下來已全是鮮血。
房幽縱再是厭煩他們一伙人設陷阱給她,卻也被這情形嚇到。阿兄從前因那蠱毒患了肺癆,咳起來像要立刻沒命,盧佩音也如同他那會兒。
她攥著手道:「皇后去清心寺後不是好上不少?」
對外說是皇后因德妃小產而愧疚清修,但實則都曉得,外頭的郎中等閒進不得宮門,她去清心寺是為調養身體。
盧佩音苦笑:「大約是藥石無醫了。」
房幽緘默。
好半晌,她道:「還請保重身體。」
盧佩音看著她淡淡的面色,心中失望。
宮宴之事本該照舊交給嚴致欣,她獨獨留下房幽,是為她與行一大師相熟之故。
聽聞房氏女曾登天柱塔,請行一大師治好了房氏大郎的怪病,且前些日子又去皇覺寺與行一敘舊。
她原是想與她示好,亦能請行一大師看看自個兒的病。
可觀其態度,顯然不大可能。
盧佩音勉強笑笑,讓她回宮。
天氣好,房幽便不曾乘坐輦轎,帶著一眾宮人於小道上慢悠悠晃回去。
她賞著花,漫不經心道:「阿兄也回來了?」
湘蓮低聲應道:「是,大軍一行將於三日後回京。聽聞郎君陣前十分英勇,乃是前鋒主力,這次回來,皇上大約會給郎君封個官職吧?」
房幽輕哼一聲,對裴昱那廝不抱什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