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幽望向他,胸腔中湧起一股複雜情緒。
裴焉眸色深沉,啟唇:「幽幽,我是不想你總推開了真正待你好的人。」
房幽低下了頭。
一語雙關,讓她別推開湘蓮,也別推開他。
她避而不答,悶悶道:「快些走吧,我不想說話了,待會水要喝完了。」
這接下來的一段路程,兩人不再談天,只一個勁兒地登山,到了最後,房幽的雙腿已如灌了鉛一般,提起來便用盡了氣力。
裴焉有心要背她,奈何她悶頭往前,一點兒也沒有求助的意思。
天蒙蒙亮時,房幽終於手腳並用爬上了石台,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其後,裴焉大步走到她身邊,將人拎了起來。
小沙彌長了兩歲,提起水桶來不再吃力,見是兩位老熟人,光頭的小和尚稀奇道:「兩位施主怎麼又上來了?」
房幽仍喘著氣,沒力回他,便又聽他嘀咕:「可貧僧師父並不在此。」
房幽聞言,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翻眼要暈過去。
裴焉伸手撫了撫她後背,替她順氣,一雙鷹眸剮向這調皮孩童。
那小沙彌見狀,這才嘻嘻笑道:「兩位施主先修整一番吧,師父在屋裡念經呢。」
房幽狠狠咽了一口水,大喘氣了幾聲,頗含怨氣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虧你還是個小和尚呢!」
小沙彌笑嘻嘻的:「貧僧還未有戒疤,算不得數。」
房幽一面捶著自個兒酸痛的腿,一面稀奇道:「看你兩年前少年老成,怎麼今兒見面倒變得開朗了許多。」
小沙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父帶貧僧雲遊四海,告知貧僧萬事萬物皆有其規律,不必強行要求。」
他微微一笑:「再說女施主曾恐嚇過貧僧,一來一往才算公平。」
房幽失笑,默默重念了遍那句規律,又歇了半盞茶功夫,裴焉道是他無所求,房幽便由小沙彌帶著進去了。
行一比她上回見到要蒼老不少,但面容要慈悲許多,許是知她憑藉自個兒上山,話語間也多了絲肯定。
「施主看起來比上回要狼狽不少。」
房幽擺擺手,這已是第三回 見面,對方有知悉她的身份,便直說道:「爬了半天和一整夜,險些累死在途中。」
行一臉上浮現出笑意:「施主還是來問貧僧病症的麼?」
房幽點頭:「當真是瞞不過大師。」
她將歲月散的前因後果言明,自然隱瞞了這幾人的身份,頗有些憂心忡忡道:「大師,我雖有了法子,但還是抱有一線希望,希冀大師能有救助的法子。」
靈憂給她的藥乃是墮胎藥,道是要麼保大要麼保小,若真想救房淺,那就讓孩子帶著蠱毒一同排出體外。
可房幽,實在不想放棄,兩個都不想。
行一看著她,微微搖頭:「此毒無解,那位蠱師說得沒錯。」
見她面上沒什麼大起大落的表情,行一若有所思道:「看來施主早已做好決斷。」
房幽嘆氣:「瞞不過大師。」
此事問完,便又將當朝皇后搬出來,這回倒沒必要隱瞞身份了。
「……她病弱體虛,我與她行了交換之事,便替她跑這一趟,還望大師見諒。」
行一臉上浮現笑意:「兩年前初見時,施主還甚是魯莽自我,如今再見,卻覺已長大了。」
她不做隱瞞,也不拿自個兒當籌碼,只是據實告之,使得行一對其改觀。
房幽臉色微微泛紅。
行一:「皇后乃先天不足之症,解法唯一,便是捨棄紅塵,不再糾結留戀金銀富貴鄉。」
房幽一驚:「那是叫她皈依佛門?」
行一:「從皇后清心寺養病十餘載便可觀之,若沉心佛門,那自有造化。」
房幽嘆了口氣——這倒難辦,她若真這麼與盧佩音說了,指不定她還以為是自個兒為了當皇后、瞎編亂造的呢!
行一道:「施主可還有旁事?」
房幽壓低聲音:「上回依照大師指點,我救了那人,那他那九死一生的命格,是否破了?」
行一閉口:「天機不可泄露。」
「……」房幽面色複雜。
再問別的,行一也不再吭聲,只道自個兒即將出了京城四處雲遊,叫她下回莫來了。
房幽心中腹誹:來爬兩次九千級台階已是極限,若再來一次,真當是性命危急時刻了!
這便出了門,見著裴焉在崖邊負手而立,眺望遠方。
她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雲海翻湧,天色微熹,配上這山間清新的空氣,讓人從心底里覺得舒暢。
房幽道:「你真沒有事要問大師?他說馬上便離開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