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天上掉落的仙子啊。
丫鬟們瞧見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們卻不知,此刻的仙子小姐血氣嚴重失調。
臉是滾燙的,屁股以下一片冰涼。
隔著一座假山和迴廊,她能聽到男人們的傻笑。哪條嗓子是周將軍的呢?雪硯心裡亂糟得很。手上無知覺地天女散花,把炒米灑在水上。
丫鬟翠兒白著臉跑來,驚惶得好似被鬼追了,「小姐,我瞧見啦!」
「誒,瞧見了?」
「樣子好可怕。」
雪硯瞪著一雙標緻的毛毛眼兒,驚怔道:「該不會丑得像野豬吧?」
「倒是比野豬俊些。就是盯人一眼也太可怕了,我差點昏了。」翠兒氣上不來似的喘一會,掩嘴告密道,「大家都在說笑,他一句話也沒有。比廟裡的天王老爺嚇人呢。」
雪硯嘴角一顫一顫,逞強地假笑著。也不說什麼。只是恍惚出神,又抓起一大把香炒米從指間漏下去了。
今天的魚兒們都不餓。不知死哪去了,一條也不肯上來進食。清波上,密麻麻地浮了一層炒米。梨花屑似的。
過一會,爹娘領著一行客人進了園。雪硯心裡一跳,好似被毒針戳了一下。雙目趕緊垂簾,只瞅水面不敢瞧人了。
她家雖是小門小戶,管束女兒卻也有一百零八條清規。以至她平生見過的外男,正經數不出十個來。此刻的羞澀和恐懼快溢鍋了。只覺耳中轟鳴,兩眼茫茫。
娘假模假樣地說,「喲,我家姑娘正好也在。」
周家一婦人接了詞:「正好正好。如今各家都講新派,不講盲婚啞嫁。怎不喊小姐一起吃茶?」
爹古板地來一句「不可」,以表家教之嚴。不隨新潮,只尚古風。這時,說媒的兩個大人從旁攛掇兩句,爹娘才不甘願似的同意。表示就讓周將軍與小姐遠遠說一會話。
這一套的虛偽做作,叫雪硯真想跳池自盡算了。可現在每一家皆如此,再羞再怕也得忍過這一時去。說話間,周將軍就踱步上了小石橋。
長輩們便在亭子裡吃二道茶,談笑風生,互相吹捧,假裝瞧不見這裡。
雪硯把顫微微的目光抬起來。看到是一個極高大的男人,身穿織金玄色的麒麟袍兒。巍巍然頂天立地的氣概。
她在女子中算高挑的,被他一比卻成了矮子。必須仰臉才能一睹尊容。
這是一張冷冷的臭臉。眉峰如刀;眼是寒冰淬過的。右鬢邊有一條猙獰長疤。算是半破相了。丑倒不醜,就是十足的凶神樣。
通身的煞氣能要人命。
雪硯被嚴重煞到了。兩眼迷瞪,不敢有一絲妄動。生怕一動,就會激起對方的撲殺似的。雖明知這不可能,腦中卻不可遏地冒出一堆的殘暴畫面:
小雞被擰斷脖子了。兔子被開膛了。羊羔被扒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