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主僕都換上了一種春的心情,也換了春的衣裳。
冬襖像一層季節的老皮,被脫在一邊了。
雪硯穿了一襲茜紗色春衫。灌滿了青春漿液的身段凹凸玲瓏,嬌美絕倫。每一個動態都是靈的,媚的。美色窖藏了一冬,如今被季節解開封印。連丈夫也不敢多瞧她一眼。
更別提僕人了。
玉瑟悄聲說:「我瞅女主子一眼,心裡就撲通通直跳。我都想做男人了,嘿嘿。」
春琴冷笑:「你小心四爺聽見,人都做不成。」
雪硯梳了一個春天合宜的髮式,簪上幾朵桃花。便梳妝停當了,一個顧盼,見丈夫正襟危坐地沉思著什麼。不禁過去問:「四哥,還在想昨夜的事麼?」
「嗯。」
她托腮瞧他,壓低聲音說:「就不可以置之不理麼?那布料可疑不說,太后的眼淚也有些太用力了。咱先抻個幾天,何必急著往圈套里鑽?」
——就算皇帝真被換了,讓他多蹲幾天地牢也是好的。
周魁撩起眼皮。皺眉注視愛妻的臉。
不無嚴厲地說:「嗯,看樣子,你這傢伙這幾回贏得太輕鬆,開始有一些輕敵了。」
師父的寵愛固然極好,但也容易消磨她的戰鬥智慧。運氣好到一定程度,凡事就不愛多想了。看樣子,必須敲打一頓了。
雪硯被說得一愣。「......」
「你一開始就認為這圈套很拙劣。」周魁正色道,「別人一定不如你,是不是?若有這種心性可是活不長的。」
雪硯好久沒見丈夫如此冷眉冷眼了,有點發怵。
眼神綿軟地瞪著他。
周魁:「倘若是高手下套,必然是一個死扣。叫你前後左右無路可走。一步差池,後悔終生。你若麻痹大意貽誤戰機,會付出極慘重的代價。」
雪硯被說得渾身發熱,雞皮疙瘩也起來了。
趕緊直了身,鄭重地說:「......還請四哥指點。」
丈夫像個嚴厲的大哥哥,直視著她說:「你輕鬆贏過幾次,心性已浮於表層。犯了兵家之大忌。」
他執起那一塊布料,輕聲教導:「此事下套的人若是皇帝,事情就十分值得推敲了。你莫非認為,他不可能誣陷自己是假的?兵道之詭,詭在出乎別人意料。」
雪硯點頭,難堪地咬了咬嘴唇,「.......」
「假如沿著這一可能性發散出去,你就能想到許多恐怖的可能性。」周魁說。
沒錯,她很快就已想到了。身上微微泌出了冷汗。
「皇帝那人疑心病極重,能在他身邊混成大總管的人,忠心得抗得住鐵打,經得起火燒。曹公公這樣一個人是不大會為別人效命的。假若這是一個套,皇帝主使的可能性極大。」
「假如這一推測成立,皇帝為何又敢對你我耍手段,他昨日分明還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