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硯這人好哄,立刻被安慰到了。笑道:「不過是個容身之所,我又不講究這些。四哥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那當然。」一家之主的威儀端得足足的。
一旁花壇中,紅赤丹茶花開得分外奪目。他忍不住摘下一朵,簪在了妻子的雲鬢間。灼艷繁複的大朵兒,非得這樣的臉盤子才相稱啊。
瑩白豐潤,人比花嬌……
怎一個傾國傾城了得?
雪硯被他注視著,不禁移開了眼。一抹淡淡的嬌羞從面龐上拂過去了。「四哥,上回所說皇后的事,可探出一些眉目來了?」
周魁收斂心神,換一口氣說:「嗯。探過幾次,實在不像他說的那回事。」
「你手下人都沒問題麼?」
「嗯。最近和盧、楊二位先生吃了幾次酒,大家都還是老樣子。也派了幾個試探性的任務給手下副將和親衛,根本沒發現有什麼破綻。」
雪硯歪著頭不說話了。
這事情太離譜,實在叫人茫然無緒。
周魁抬起手,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早晨才剃過須,又有一點毛糙糙的了。「我跟那些人共事已久,若當真被皇后迷了魂,眼神是騙不了我的。」
雪硯信任丈夫的判斷,點頭道:「哎,我氣死了。那個混帳嘴皮子一扯就是彌天大謊,說得比真話還真。他最好祈禱下次別被我逮住。」
「他也未必是空穴來風。」周魁略一沉吟,慢聲道,「宮中眼線說,皇后自打那陣子暈迷過後,總喜歡一人獨處。沒事就把宮人們遣得遠遠的。皇帝似乎也如此。」
「可是,這能說明什麼?」喜歡獨處可太正常了。有時,就是不想眼前有人繞來繞去的。這感覺她完全能理解。
「四哥幾次去宮裡夜探,都沒發現可疑麼?」
周魁瞥她一眼,遲鈍片刻才說:「唯一的可疑,就是每次去吾皇都在召幸後宮……」
雪硯一滯。懂了,怪不得每次都灰著臉回來。
兩人互瞧一眼,各自望著旁邊彆扭地笑了一下。哎,真是的。
「此事再靜觀其變吧。四哥不會掉以輕心的。」越是表面無痕,底下極可能藏著大貓膩。這一點,他也是有經驗的。
雪硯「嗯」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麼了。
如詩的春光里,鳥語花香,樹木蔥蘢。一切皆有著柔美的情韻。二人相偕漫步、款款而行的模樣,恰是「一對璧人」的最完美詮釋了。
然而......
此刻,在皇后娘娘的鏡子裡,這對「璧人」所呈現的卻是兇殘、可怕的夜叉相。渾身長滿鋼針般粗硬的黑鬃毛,獠牙如兩把倒插的尖刀。
兩眼是猩紅的血窟窿。
一張嘴說話,口中有蝙蝠、蛇鼠一類的東西在蠕動。
無論看多少次,她都覺得恐怖欲裂。頭皮奓開。
心臟幾乎要脫落。
但是,現在既已知道是幻相了,她會刻意地逼迫自己直面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