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陳閣老寫了許多詩。
既悲壯又豪邁,準備慨然赴死。死亡激出了一肚子的才氣。這一晚的詩,比他平生的每一首都有風骨。只要腦袋一落地,後世必有無數華夏人為他擊節痛哭。
但他居然沒死成。
一腔詩意白白地翻滾了一晚上,最後死的卻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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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霧浮沉,暗夜冥冥。
雪硯徹夜警醒著沒有睡。眼睛東瞄西掃地放哨,留意著朝臣們的家。無論站在怎樣的立場上,都不能允許有人屠殺群臣。
她必須替天行道,把兇手踹到爪哇國去。
子夜時分,魔鬼出洞了。
並不是那姓莫的賊子。
但也生得十分不凡......和姓莫的是一款的。只是這臉上多了幾十年的光陰,已步入老年了。老年的美男子長衫飄逸,蕭疏清雅。
神態不像去行兇,像去後院的菜畦里薅一把韭菜。恬淡得很。
障眼法堪稱出神入化。換了尋常人的肉眼絕對見不著。像靈體,像微風,在月下悠悠獨行。風度實在當得一個「美」字。
但是,他走得很慢。
細看去,腿腳似是不太靈便的。
他翩然走進陳府,像一片雲一樣無聲無息。里外三層的護衛都沒發現他。潛行幾步,忽然做了個拂蜘蛛網的動作。
手在半空劃了個弧。十分輕雅,卻蘊含巨浪滔天的能量。
一剎那間,陳府里里外外籠罩在被一片「月光」里。
馬廄里的馬,門口的大狗,樹上的暗衛,院子裡巡邏的兵,都定在了一瞬間。好像魂命被抽走了。只剩一個形狀留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光芒所到之處,一切活物都被封錮了。
雪硯心裡直跳。
汗毛全立了起來。好強大的神通啊!
怪不得能在一夜間滅殺呂氏全族,他的手段太高效了,太可怖了。難怪江湖上沒人敢不聽他的話。遇上了這廝,純粹是單方面的屠宰啊。
收割別人的小命,就像撿拾海灘上的貝殼一樣悠然。完全不需見血見肉的打鬥,不公平到了極點。這就是真正強者的面目麼?
雪硯不確定自己能否敵得過他。
敵不過也無所謂。
就當體驗一種新式的死法就行了。不作為是不可取的。
意念微動,她的幻身降落在現場一個黑暗的角落裡。落地一瞬,劍氣如虹地飛了出去。然而,那人卻輕鬆避開了。
比她的意念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