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徽……」他倉皇地喊著她的名字,幾乎是本能地攬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巨大的恐懼填滿了整顆心,卻又悄然將其吞噬,讓他覺得空蕩蕩的,滿心皆是無措。
她卻掙扎著推開了他,全然不管自己已經虛弱到極致的身體。
「骯髒的鮮卑奴,不要再碰我一下。我不會饒恕他們,更不會饒恕你。慕容楨,我恨你!我詛咒你,此生此世所願皆空,所念皆妄。」
所願皆空,所念皆妄……
她真是被寵壞了,以為靠著一張利嘴就能將人傷得體無完膚,可惜,這一招對誰都不管用。不過是用刻毒的話掩飾自己的無能為力,對方毫髮無損,自己屍橫遍野。
不過是仗著自己喜歡她,願意縱著他。
慕容楨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捨得轉頭離開,連多看她一眼,多安慰她一句都不肯。那時她該有多疼,心裡會有多難受。
後來,再也沒有後來了。
從僕婦口中日日聽著她的消息,聽她被救了過來只是再難有孕,聽她情緒消沉卻掙扎著喝藥吃飯,後來聽到她慢慢康復的消息……他原本是想去看看她的,可偏覺得輕易原諒了她,會將她養得太刁蠻,日後還會吃大虧的。
可惜,沒有等到他自己想明白,她就逃離了,一人一騎,南歸而去,怎麼都追不到了。
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慕容楨都會夢到靈徽,夢到她用那雙美麗又帶了些霧靄朦朧的眼睛,哀怨地看著他。然後輾轉反側,再難入眠。
當有一日,當他坐在了靈徽平日裡梳妝的銅鏡前,看著她留下的釵環時,忽然痛苦難抑,終於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無法正視的到底是什麼。
不過是可笑的男人的自尊罷了,那樣愛她,卻不敢把這份愛讓她看到。怕從她口中聽到,自己是個被她看不上的粗野的蠻夷罷了。
他以為自己無所畏懼,但在她這裡,卻始終是卑微的懦夫。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能想清楚自己錯過了什麼。這一輩子唯一的柔情都想給她,可惜,她不肯給他這個機會。哪怕他想過彌補,將自己最心腹的人都派到她身邊,由著她差遣,但還是得不到她的原諒。
她將那些人留在身邊,用他們執行著自己的計劃。他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她在建康遭遇的一切,心疼又愧疚,恨不得立時揮兵南下。趙纓不是她心中的英雄麼,她那樣心心念念著這個男人,為什麼得不到他的一點點護佑,反而受盡了委屈。他有什麼資格得到靈徽的傾慕,有什麼值得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