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他朝笑容燦爛的女孩伸出手,未曾觸及,爬上高樓的可怖觸手已經將她捲走。
「龍漣!」
他從夢中醒來,夢裡的一切迅速被擦除,嘈雜熱鬧的街市將他的記憶拉回「天災」後的第十年。
龍雨睜開眼,盯著燻黑的牆壁發了會兒呆,冰藍色的眼眸滿是呆滯。天已經亮了,今日是個晴天,窗外霧蒙蒙的。
完全清醒後,忘記了夢中女人的名字。他緩了幾秒,從床上爬起來。
床腳早已損壞,床底下墊著磚頭,既是支撐,必要時候還能抽出來當作武器。
龍雨洗漱過後,打開窗,早已守候在窗台上、渾身髒兮兮的藍眼睛長毛白貓從窗外躍進來,粗聲粗氣地叫喚。龍雨手按在窗台上,摸到一把雪。
這隻白貓有一隻眼皮一直耷拉著,是被路人用石頭砸的。他默默看著白貓:「昨晚上沒抓到老鼠?」
白貓喵喵叫,拒絕被人類嘲諷。龍雨揉了兩把貓腦袋,從灶邊的牆上取下一個布袋,翻出一小塊肉切成兩份,其中一份放進貓食盆里,另一份依舊放回去。他的早餐則是兩片甜麵包,麥香十足。
一邊吃著,一邊接了壺水,把熱水壺放在灶上,擰開煤氣。很快,刺啦刺啦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
白貓吃完,舔了舔爪子,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龍雨穿上厚厚的棉服,打開門,朝集市走去。路邊偶爾有熟人路過和他打招呼,他也學著微笑響應。即使是微笑,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也沒什麼生氣。熟人倒是習慣了他這幅面孔,不甚在意。
長靴咯吱咯吱地踩著雪。陷進雪裡,又被拔出來,於是每一處邊角都被鬆軟的雪抹平。
住在這邊的人不多,雪積得很厚。從他的房子到集市這段路,一棵樹都沒有,再往前走,靠近集市的地方有一片廢棄建築。說是廢棄建築,其實重建了一半,給許多外地人居住。
生活在廢墟里的人大多早早起身,參加早晨的集會。
集會在小鎮廣場上舉行,一般用來買賣,有時也會有某些教會的信徒過來宣傳教義,吸收信徒。龍雨記得,來得最頻繁的是治癒之神的信徒,他們的隊伍整潔而有序,臨走前,還給每位觀眾發兩顆糖,裹在透明的糖紙里。
免費的東西誰都喜歡,龍雨也去領了兩顆糖。
冬季沒有太多可供狩獵的野物,想吃肉只能找肉販購買。錢和主食是秋天攢下來。
龍雨在肉攤前買了十公斤肉。一兩天吃不了那麼多,但冷天可以多屯點食物,反正不會壞。
他站在攤前,彪壯的大漢利落切下肉,用油膩的手接過布袋裝起來,又用這隻手提起袋子還給龍雨。付過錢,他往菜販子那兒走。
比起肉,新鮮蔬菜更難得,而龍雨圖簡單,每次都買白菜和土豆,偶爾買一把嬌嫩的青菜。
和菜販子打交道的次數多了,知道菜販子叫丁小菜,才十九歲,據說他爹天災前是執公者團體中的戰士,後來在天災中瘸了腿,本該受組織優待,但執公者信奉的秩序女神消逝,執公者面臨解散的尷尬,他爹只能回家跟老婆一起賣菜。
今天蘿蔔還有剩,龍雨拿了兩個蘿蔔,聽丁小菜和熟人嘮嗑:「……賺這幾個錢,有什麼意思,反正住不起城裡!」
提著菜籃子路過的阿姨說:「攢點家業娶個好老婆,難道不好麼?」
「這裡哪兒還有年輕女人啊!都跑城裡做事去了。」
「你鐵了心要改信麼?」
「能幫人實現願望,多好,就算沒用,試一試也不虧啊,大不了回來接著賣菜。」丁小菜嘟囔著,一邊給龍雨算出價錢,又問:「弟弟,前兩天那個宣講,你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