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餘……」刃重複了一遍。
未能意識到問題所在的郁沐肯定地點頭,直到刃若有所思地又重複一遍,他隱約覺察到不對勁。
刃的表現似乎,與平時不一樣。
郁沐:「……」
完蛋了,刃居然在分析!
郁沐心裡一緊,表情先是變得空白,閃過一絲為難,他扒在門上的手指略微用力,不經意間摳著門邊緣裂開的塗漆,沉默地視線亂飛,最後,他決定先不說話。
刃可以不吃飯,但小青龍不能,多加一雙筷子,那就是多一張嘴,多一份支出。
他的錢包已經不容許他慷慨了。
最重要的是,這倆人現在可不是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關係。
他家房子挺貴的,打爛了就沒錢再置辦一個了。
以刃在他身邊的表現來看,除了有很尖銳的、能觸及到他內心的東西出現,大多時候,刃還是很好安撫的,只要糊弄過去……
郁沐自我安撫,可惜這次,刃沒有如他願。
刃提了提手裡的垃圾,篤定道:「你做飯了。」
郁沐的額頭滲出了一點點細汗。
刃露在外面的、那隻燭焰般的眼睛望向郁沐,視線如此沉重,「你……」
他話音未落,下一秒,郁沐狠狠甩上門,夾雜在巨大拍門聲里的,還有他悠長的告別。
「再見!」
被關在門外的刃:「……」
或許,他們的關係還沒好到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刃想。
他並沒有失落,真的。
第15章
丹楓不知道自己在哪。
萬物被灰白霧氣侵奪,自斑駁地平線抬起的視線迷茫四尋,毫無落點,龍吟鼓動,迫切又艱難。
身體的感知比任何時候都要模糊,它似乎細長,卻被鐐銬緊束,蜿蜒曲折。細嫩的枝條嵌入鱗片之間的縫隙,在水波的蕩漾中不斷摩擦。
很奇怪的感覺,並不疼痛,卻充斥著無處不在、難以擺脫的不適。
丹楓頭痛欲裂,身體傳來的觸感如此鮮明,記憶零散,洪流滾滾,他再次回到那片塵霾遍布的土地。
一團巨大的、肉芽橫生的龐大根系在捲曲扭動,它一如曾經般鮮活可怖,自天際垂落的雷霆也未能將它徹底斫斷。
強烈的怒意自胸膛湧出,填滿千瘡百孔的靈魂,丹楓掙扎著想要爬起,他的手臂變為龍爪,殘破的皮膚裂開,血一滴滴落下。
他不可遏制地向前挪動,試圖阻止倏忽的離去,只可惜,他做不到。
從始至終,他只能看著。
倏忽越走越遠,那樣龐大的根系在地面蠕動,步履卻越來越快,它像個大獲全勝的得意之徒,根須向上搖動,嫩芽萌發,癲狂地向天際伸展。
可惡!
丹楓低下頭去,脊背在隱隱顫動,他匍匐在地上,失去知覺的龍軀流出血來。
就這麼放它離開嗎,還有沒有人能阻止,還有誰活著……
騰驍將軍,鏡流,景元,應星,白珩……
白珩。
想到這個名字時,丹楓腦中閃過了那艘自天墜落、如同燃火弓矢的星槎。
還要再來幾次。
丹楓疲憊又憤怒地闔上了眼,再度失去戰友的苦痛已經生長在這具軀體中,無時無刻不在消磨這顆堅韌的心。
戰場盤旋著一股灰白色的煙霧,腐朽的味道混合在風吹起的地表浮塵中。沙礫剝奪了丹楓的視線,他低低地咳了一聲,忽然聽見了一聲詭異的響動。
就在遠處。
他猛然揮散面前的霧靄,向前看去,只見那團疾行的根系突然停住了步伐。
肉瘤畸變的豐饒巨物生出面龐,它們或扭曲,或殷勤,或憤怒,或畏懼,情緒百狀,朝同一個方向伸展而去,像是在與什麼東西溝通。
倏忽在做什麼?
丹楓挺起上半身,過往與豐饒民對抗的經驗在向他示警,催促他儘快行動。
拼盡全力,丹楓用手臂支在地面上,折斷的龍骨碎片因力道的傾斜卡進筋脈中,他咬緊牙關,泄出了一聲急促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