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有一百歲嗎?」鏡流眉心微蹙。
「怎麼,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主治醫生還是個孩子,為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擔憂了?」郁沐眨了眨眼:「比起這個,我才更害怕。」
「我已經因為疑似包庇仙舟重犯——鏡流,被十王司盤查過,如果這次進了幽囚獄,合作的事以後想都別想。」
「不會。」鏡流的回答斬釘截鐵。
如果景元有一丁點抓捕的念頭,根本無法瞞過她。
二人不再多言,景元幾分鐘後回來,帶了雙筷子,外加三瓶熱浮羊奶。
飯桌上的氣氛詭異的祥和,三人各有思緒,心照不宣地吃飯,直到桌子中央碟子剩下最後一塊貘貘卷。
郁沐斜睨著,憑藉自己中心位的有利地形偷偷觀察二人臉色,顯然,景元和鏡流的目光均匯集在那塊人畜無害、蓬鬆柔軟的糕點上。
他懸著筷子,嗅到一絲火藥味——那是賭上尊嚴不可退敗的戰爭的味道。
帝弓光矢長鳴,藥師瓊枝垂露,雲騎刀兵霜寒,郁沐筷子出擊——!
他閃電般伸手,為保衛最後一塊貘貘卷而奮勇戰鬥。
叮——!
三雙筷子同時碰撞在柔軟的面糕上空,木質的箸身,竟能發出鳴金擊玉般的聲響。
短暫的停滯後。
噼啪噼啪——!
靈活的筷子們在手指的牽動下抽打、挑劈、迴轉,速度快到揮出殘影,如戰場上飛舞的劍影。
景元和鏡流都戴著手套,即便使力也看不出端倪,師徒倆如出一轍的兇悍但斯文。與之相比,郁沐手背的青筋在皮膚下突突直跳,虎口被震得隱隱發麻。
景元看準時機,用巧勁擋了郁沐的指節一下,他手骨一酸,筷子險些落地。
「握緊!」鏡流忽然氣勢威嚴地低喝。
郁沐呼吸一窒,下意識抓住筷子,一抬眼,才發現並非對他所言——景元筷子的握位一高一低,顯然是在後續的碰撞中錯手滑開了。
身為雲騎,不可令武備脫手,形體渙散。
景元眸子眯起,並未言語,筷子在指間一錯,再次迎上鏡流的武器。
桌面上一籠籠糕點因逐漸強烈的劍氣罡風而搖晃。
郁沐完全插不進這場氣勢恢宏的授業了,他目瞪口呆,噼里啪啦的筷子擊打聲中,無辜的貘貘卷立於瓷白小碟,看起來香甜可口。
「我認輸,別打了,要不你倆一人一半?」郁沐呆訥地伸手,試圖平息二位越燒越旺的勝負欲,但徒勞無功。
出局的人不配說話。
幾秒後,隨著啪的兩聲,白熱化的爭鬥戛然而止。
因大力而折斷的筷子們雙雙飛出,一截砸在窗台,一半落在腳邊,景元和鏡流的動作同時一頓,郁沐看準時機,夾住貘貘卷,往自己嘴裡一扔。
他腮幫子鼓起,乖巧地縮著手,縮小存在感,如同窗邊蔥鬱但低矮的盆景。
「呵。」景元擠出一絲低低的氣聲,不經意地甩了甩手,眼睛無奈地彎起。
鏡流無所謂地收手,抿了一口熱浮羊奶,淡淡評價:「幼稚。」
也不知道幼稚的是誰。
郁沐哼了一聲,滿意地嚼著自己漁翁得利的戰利品。
「郁卿,你和這位小姐是怎麼認識的?」景元問。
「別亂說,我不認識她。」郁沐嘟噥道:「就算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不代表我們關係很好。」
「是嗎?」景元挑眉。
「喏,那道渭水蝦球是你倆一起吃完的,我一個都沒動,你們關係好嗎?」郁沐努努嘴,示意最遠處那個空空如也的淺竹籠。
景元鮮少有啞口無言的時候,他欲語還休,眼角下的淚痣一垂,好不落寞。
「那,這位小姐為何來此?」
郁沐在桌底下偷偷扯鏡流的衣角,誰知劍首冷酷,吝嗇幫助。
郁沐:?
景元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尾音上挑,略帶笑意:「郁卿?」
在想藉口呢,別催了!
郁沐清了清嗓子,為自己爭取到了幾秒的思考時間,含糊開口:「還能是來做什麼的,拜師學藝咯。」
他話音剛落,鏡流的劍柄就隔著被子狠狠戳中郁沐的小腿。
「嘶——」郁沐短促的氣音帶著一點水意,他凶凶地瞪了鏡流一眼,心中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