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發現嗎?」郁沐嚴肅道:「這孩子,有一顆蛀牙。」
「她沒遵醫囑忌腥忌甜,偷吃甜食了吧?」
芙雲臉一紅,捂住嘴,連忙道:「爹,我真沒偷吃你放在廚房柜子里的糖飴。」
鶴長:「……」
郁沐頭頭是道:「這可不是小問題,其脈濡象過重,痰濕氣濁,雖不致病,但久積成疾,易有怠害……」
「我只吃了一點點而已,沒有很多。」芙雲辯解道。
鶴長:「……芙雲,你的仙人快樂茶還擺在為父面前呢。」
芙雲眼睛瞪大,立刻指向郁沐:「是醫士哥哥給我點的!」
郁沐後知後覺,在鶴長的疑問中沉默片刻,發現證據確鑿,屬實沒有狡辯的餘地,只好道:「要不,我給她換杯蘇打豆汁兒?」
芙雲聞之色變,眼淚汪汪。
鶴長百感交集,居然在認真思考郁沐的提議。
在旁的丹楓一叩桌面,嗓音淡淡:「郁沐,別欺負小孩。」
呀。
多好的提議,怎麼能說欺負呢?
郁沐哼出一點氣音,語氣正式:「鶴長,我診過,她沒有患病的徵兆。」
「沒有?」鶴長與芙雲面面相覷:「可我女兒的確……」
「先前我將藥方給你時說過,這藥連吃半月方能根治,如今半月已過,不只是我,無論誰來診斷,她都是健康的。」
郁沐語氣篤定,丹鼎司的制服穿在身上,淡漠的神情凸顯了醫者克謹持重的氣質。
「近似失魂的症狀並非疾病引起,去找十王司的判官吧。」
鶴長先是驚愕,思及近來仙舟上出現的一樁樁罕見之事,倒也不難理解。
「好。」鶴長點頭,「我現在就去。」
說著,他拉起芙雲的手,離開前忽然道:「郁沐,你那天,見到那個豐饒令使了嗎?」
郁沐心中一動,原因無他,在鶴長說完這話後,丹楓忽然看了過去。
即便遮掩面容,丹楓一貫的疏冷依舊不曾改變,此刻,他像一根被拉緊的弓弦,渾身僵直,目光銳利,直直刺在鶴長身上。
如同嗅到宿敵的蹤跡,凜然天性被觸怒,外表下涌動怒濤。
「詳細說說。」他道,「它的樣貌、能力、氣味、攻擊方式。」
對方聲線冷寒,與其說是詢問,用命令來形容更恰當。
丹楓問句短促,鄭重,上位者慣有的威嚴感襲來,令鶴長想起自己在軍中被長官或將軍點名匯報時的情形。
從軍的本能使鶴長開口:
「是一團布滿銀杏葉的畸變血肉,不規則的器官化成人面,有目,驅使尖刀一般的枝條,氣味甜腥。
我的左眼在直面對方時受傷了,無法看清除此之外的更多細節,請見諒。」
「血肉?」
得到的答案與自己的預想有出入,丹楓神情冷厲:「沒有人形?」
鶴長:「據我所見,並無。」
丹楓思考幾秒,否定了鶴長的判斷:「你見到的不是令使。」
「可它和倏忽長得那麼像。」鶴長有幾分動搖,「我親眼看著它……」
「一旦令使登陸,即便有神策將軍的保護,你也無法活下來。」
丹楓的判斷殘酷卻理智。
「豐饒令使的枝幹會在穿透你左眼的剎那留下蘊含豐饒孽力的草種,五秒內,你會被轉化為行屍走肉般的蒔者,成為它取之不盡的棋子。」
丹楓的描述令鶴長膽寒。
鶴長明白,以他的能力根本無法在戰況最白熱的地帶存活,可饒是如此,自認為見慣豐饒民肆虐慘狀的雲騎,此刻卻不受控制地顫抖。
這究竟是怎樣九死一生的血腥煉獄,宿命的渦旋融吞了無數戰友、同袍的性命,令他們成為被豐饒禁錮的亡魂。
「你看見的,或許只是藥王秘傳借用豐饒民骨肉衍化的孽物。」丹楓說。
只是一頭衍化的孽物,就險些置他、和他的小隊於死地。
鶴長指尖發冷,剛毅的雲騎撫上自己左眼的眼眶,像是在尋找記憶中的觸感。
他清晰記得,在觸手可及的死亡中,有一道熱流治癒他的苦楚,將他引向光明。
察覺到鶴長的動作,丹楓意味深長道:「你的眼睛已經完好如初了?」
郁沐支著下巴聽二人對答案,聞言,一掀眼皮,視線在暗處緩慢流轉。
「是的。」鶴長一怔。
「你運氣很好,我聽聞神策將軍及時趕到戰場,避免了損失進一步擴大。」丹楓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