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園裡十王司的武弁數量比平時多,無論仙舟是否察覺到絕滅大君的動向,此地都不宜久留。
「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嗎?」
刃放下劍,搖頭,赤紅耳垂隨動作晃動:「依你。」
郁沐滿意點頭,拿出玉兆,確認時間,「我今晚另外有約,時間緊迫,明晚夜半,你來我家。」
「好吧。」刃聲線低沉,飄忽如綏園的夜風。
「那就這麼定了。」
習慣使然,郁沐一邊答應,一邊隨手劃了劃界面,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在來綏園見刃之前,為防突發情況,他關閉了玉兆的響鈴系統,以至於沒能及時查看。
郁沐一怔,瞳孔輕顫,因遺忘了潛在的危機而心跳加快。
刃並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習慣,可他身材高大,只需頷首便可將玉兆上盈亮的名字收入眼底。
「景元」。
「景元?」
刃的嗓音帶上些許滯澀氣聲,無法拋卻的回憶在此刻泛起沉渣。
他喉間溢出一點笑意,悵然,苦痛,他抓住郁沐的手臂,陰惻惻地質問:
「你,認識景元……」
郁沐沒功夫搭理刃,他心中有個恐怖的猜測——景元十分鐘前發給他的簡訊,內容簡短無比。
「景元:你在哪。」
壞了,查崗的這就來了。
早上,景元肯放寬限制、給他外出許可的時候,告誡他晚上要按時回病房吃藥。
這是一個交換條件,是景元逐漸消解懷疑的信號。
此刻,萬籟俱寂,夜深霜寒,早進入了普遍意義上的『夜晚』。
郁沐並未天真地認為景元會對他徹底放下戒心。
景元是唯一一個看過他武裝『榮枝相』的人,還是「巡獵」的將軍,早已不是過去無拘無束的雲騎驍衛。
想要化身人類行走於仙舟,無論如何都繞不開將軍的視線。
還是謹慎為好,他想。
「外面隨便逛逛,馬上回……」
郁沐飛快編輯回信,按下發送鍵前,竹林忽地沙沙作響,如同被一隻手連根攏住,拼命搖晃。
絕滅大君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包來,寂靜的園林陰風陣陣,竹影婆娑。
怎麼回事。
郁沐握住玉兆,仰頭看去,只見四方昏黑的天從頭頂壓下,假山石林亮起綠光,幽異的靈火一簇簇亮起。
是歲陽。
「應星,此地不宜久留。」
郁沐後退一步,環視如螢火般閃耀的歲陽碎片,剛要走,便聽身後傳來一陣低沉壓抑的笑聲。
應星頭顱低垂,扶額,一圈圈繃帶纏繞的紋路在幽火下無比刺眼。
林間濃郁的黑暗如同漩渦,模糊了身軀的輪廓。
他的喘息斷斷續續,似在盡力遏制什麼。
「還好嗎。」
郁沐快步走到刃面前,正欲故技重施,忽然,支離劍的劍光在他眼前拉成一條直線。
郁沐瞳孔一縮,立即抬手格擋,沉重的揮斬帶動劍刃,這柄破碎的神兵嵌入郁沐的右手臂中。
啪嗒。
血砸進凸起的磚石中。
刃保持著進攻的姿態,黑髮凌亂,眉眼中躍動著憤恨的靈火,胸膛劇烈起伏,口中喃喃著什麼。
他用力向下揮劍,幾乎要將郁沐的手臂切斷。
突然間發什麼瘋。
郁沐低咒一聲,手臂生枝,順勢絞住支離劍身,向前錯步,抓住對方零散的額發,用力向下一拉。
刃痛得一皺眉,被迫低下頭去,只聽郁沐咬牙切齒道:「清醒點。」
這樣的呼喚無法使刃從突發的惡魘中脫身。
距離拉近,血液的氣味加劇了刃的狂躁,他手臂發力,試圖將困鎖的支離抽出。
零星閃爍的歲陽之火從刃身上逸散。
郁沐一怔,當機立斷。
他撕開絞緊固定的枝條,後撤步,趁刃還在反震的間隙,一掌抵住支離的劍柄,向上一挑。
長劍飛向空中,復而下落,郁沐一腳踹在刃心口,躲過對方的揮拳,反身接劍,借力下壓,一劍貫穿了刃的右肋骨。
咚。
二人雙雙倒地,郁沐坐在刃的身上,雙手緊握劍柄,支離將刃牢牢釘在了潮濕的泥土間。
竹林隱匿起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