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你了?」郁沐淡淡瞥他。
「不能, 我的偽裝萬無一失,先前連龍尊都察覺不到。」兆青趕忙為自己正名。
歲陽的虛焰長尾在空中搖擺, 像一個即將升天的星槎推進器。
這傢伙,好像小狗,郁沐暗想。
「那你怕什麼。」郁沐道。
「瞧您說的,我一介小小歲陽,始終藏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一旦哪天神策將軍進來……」兆青語調一轉,「這不是給您添麻煩嗎。」
「你有信心從景元身邊逃脫?」郁沐一哂。
「這……」
兆青滿頭冷汗。
先前他被關在雲吟水牢中,若不是郁沐趁著景元驅動神君沒空理它, 將它解救, 這會它就該被押送回玄清爐里了。
郁沐別開話題:「同為歲陽, 你能捕捉到絕滅大君的動向。」
這話是個肯定句,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聽出這層意思, 兆青道:「當然能,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您要親自解決它?」
「怎麼可能,我又不領神策將軍的工資。」郁沐捉住兆青的尾巴,捏捏。
兆青哎呦一聲,青色的眼珠中透出一抹紅來。
「你紅什麼?」郁沐詫異道。
「您捏到人家了~」兆青賤兮兮地開口,話沒說完,被郁沐嫌棄地拋到一邊。
「閉嘴。」他翻了白眼。
兆青:「好嘞,大人。」
郁沐側過身,把枕頭拱起,托著頸椎,懷裡空落落的,有點不舒服。
就算過了這麼久,他還是迷戀懷裡有龍的手感,只可惜他撿回家的龍性子太冷,還總容易莫名其妙鬧彆扭。
一旦不開心就不理人,評價他是方壺仙舟萬載不化的玄冰這話所言非虛。
一根枝條順他心意,將衣櫃中的備用枕頭拖了出來,枕頭內部塞滿棉絮,撐不起手臂的全部重量,但能略微讓郁沐感到充實。
見郁沐要睡了,兆青飛回燈罩,美美縮起靈火。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郁沐以為是白珩那邊出了什麼事,睜眼,仰頭看去,窗戶上映出一對傲立龍角的影子,完美的側臉輪廓靜靜在窗邊顯現。
是丹楓,他來做什麼?
郁沐蹙眉,屏息良久,沒等來話音。
對方只是站著,如同一尊冰雕玉鑿的刻像。
郁沐閉上眼睛,把臉邁進備用枕頭,頗有點要把自己悶死的架勢。
算了,龍尊大人不說話,想來不是大事。
過了幾分鐘,忽然,門上傳來一點窸窣的動靜,一道窄窄的銀輝順著敞開的門縫探了進來,凝成一道細線,落到郁沐眼瞼上。
光芒稍縱即逝,有人跨入臥室,輕掩上門。
郁沐腦袋裡跳出一句旁白。
「一條水龍悄無聲息地遊了進來。」
對方動作很輕,生怕將人驚擾,郁沐屏住呼吸,房間內落針可聞。
一道略暗的陰影遮住他的面容——有人跪坐在一旁,靜靜凝視他。
這場面聽上去有些驚悚,像極了恐怖話本中會出現的橋段。
淺淡的雲吟水意在空氣中蔓延,清冷潮濕的味道縈繞鼻端,緩和著郁沐的情緒。
等了許久,除了這氣息之外,什麼都沒發生。
丹楓是來扮演男鬼的嗎?
郁沐摸不著頭腦,乾脆不理了,正要翻身過去,忽然感覺手中的枕頭傳來一陣平緩但堅定的力道,然後——他的枕頭被緩緩拖了出去。
郁沐:?
丹楓折騰一大頓,是為了偷枕頭?
郁沐忍不住想睜開眼睛,仔細盤問對方究竟是何居心,正醞釀情緒,忽然感覺臂彎中塞進了一個東西。
熟悉的手感將他準備好的質問沖得七零八落。
一條冷如青玉、順滑粗壯的龍尾塞到他的懷裡。
它有自己的意識,一開始並不適應這樣的舉動,但很快,柔軟的尾巴探進郁沐的頸窩,擱住不動了。
郁沐的心砰砰直跳,一腳踩在棉花上般飄飄然,不知該如何面對。
丹楓,這是在幹什麼?
是在表達歉意嗎,還是討好他。
為什麼要趁他睡著的時候?
難道因為臉皮太薄,不肯叫醒他?
郁沐左思右想,找足了理由,然而,他對自己拙劣的裝睡技術沒有自知之明。
睡著的人說些夢話應該很正常吧?他想。
拋卻顧慮,他慢慢將臉埋在尾巴上,鱗片飽滿,如寶石斷片,柔韌的尾部肌肉抱在懷裡無比舒適,散發著再熟悉不過的蒼水氣息。
龍尾輕顫,微熱的呼吸順著鱗片縫隙侵入軀體,這使得偏愛溫涼的持明有些許不適。
堅如玄冰的身影一晃,月光在他側臉打下明晰的明暗線,割裂了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