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納努克麾下的歲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仙舟,她只能想到絕滅大君。
「原來如此。」
她周身繚繞著濃郁的寒氣,一線天光折射在劍上,澄明冷酷的劍身沒有絲毫瑕疵。
「說出你的目的,我饒你不死。」鏡流道。
狐人女性勾起唇角,她的皮肉受外物支配,勾勒出一個違和的、森冷的笑容。
絕滅大君跳動著青火,融入女人的眉心,幾乎同時,她的身體開始扭曲,宛如上千條盤踞在一起的水蛇。
鏡流不再多言,清暉宣洩,她藉助巷道的牆壁高高起跳,身姿輕盈,如同下墜的飛鳥。
澹月澄輝,劍式歸一。
萬道霜華般的劍氣同時爆發,寒氣順著巷口席捲而去,籠罩了半片市集,她的劍技早已臻於化境,攻勢凌厲強悍,無處可躲。
她縱身下落,曇華劍的劍花舞出殘影,絞殺著絕滅大君用來抵擋的青色波浪,利劍深入,一力劈下,在地面犁出一整道深深的溝壑。
煙霧中,狐人女性的雙耳在狂風中抖動。
她旋身橫抽,難以阻擋的劍氣涌去,幾乎剎那,一道青森的冷火從女人身上逃離。
鏡流看準時機,抬起劍,意欲上挑,忽然,一道不斷迴蕩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徹。
「可憐的仙舟人……」
那聲音邪惡、濕滑,像某種柔軟的腔腸動物鑽入腦內,攜帶著震動向外擴散。
「記起來吧,嗔怨叱忿,皆你所有。」
有什麼,鑽入了她的內心。
許久未體驗過的魔陰捲土重來,遮蔽心月,五濁復歸,一幕幕撕裂了的記憶開始閃現。
洶湧的情緒在被壓抑後額外激烈,鏡流的心如同落入深井,沉重深墜難以跳動,又似烈油火烹,焚怒牽動。
視野邊緣生長出扭曲的枝葉,金黃的輪廓覆蓋了一切可見的活物,很快,濃稠的血紅鋪滿視野。
她的手掌青筋暴起,挺直的脊背忽地彎了下去,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周身的霜氣不受控制地外溢,連天上的日光都要被凍裂。
數十道漆黑的手在霧氣中化出,從她的靴尖開始,逐漸向上攀援,它們縛住她的四肢、軀幹、頭顱,最終,遮住了她的雙眼。
那雙赤紅色的瞳孔再也不見。
她仿佛又回到了慘烈的戰場,目睹同胞逝去,只剩殘骸的星槎里沒有一絲遺物,卷水作孽的惡龍不見絲毫故人的形貌。
她只記得,自己執起了劍。
劍。
劍尖在地面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她跌跌撞撞地站起,白髮隨風而舞,蹣跚地向前走。
視野盡頭,有一處亮光。
她離開巷口,走到開闊處,熟悉的街道上,散落著幾個豐饒孽物。
它們形貌醜陋、身生瓊枝,正肆無忌憚地破壞街道的攤販。
「殺。」
蒼涼的、嘶吼著的女聲在她耳畔炸響。
「斬盡,豐饒。」
她執起劍,下斬,月光般巨大的劍光貫穿了眼前的猩紅,她再度抬手,望向離自己最近的孽物。
「一個不留。」
那道聲音指引著她。
——
白珩在空中跳躍,遠方的寒氣,熟悉到無需用眼睛即可辨認,來自鏡流。
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鏡流會開始對人群無差別攻擊?
難道……
她心急如焚,由於不規則的劍氣四溢,她費了好大功夫才接近中心區。
一抬頭,便見鏡流再度橫斬,劍鋒斜垂,劈山斬浪般澎湃的寒氣擊中遠處的飛樓,發出傾塌的巨響,人群傳來刺耳的尖叫。
「鏡流!」
她躍上瞭望閣樓,手握反曲弓,箭矢搭上弓弦,水藍色的眸子裡滿是焦急。
「鏡流!」
「鏡流,停下,你墮魔陰了,你會毀了這裡!」
「我是白珩,白珩,我……!」
鏡流在街上橫衝直撞,劍氣幾乎蕩平了一百米內的商鋪。
對於白珩的呼喊,她充耳不聞。
白珩心中一沉,她沒見過鏡流墮入魔陰時的情態,無法接受摯友落得如此境地,她咬緊牙關,拉滿弓弦。
無論如何,這裡的動靜實在太大,很快,就會有雲騎到場緝拿要犯,想保住鏡流,只能搶先一步,控制住她……
控制誰——鏡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