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沐再也忍不住了。
他靠到丹楓身旁,踮起腳,貼在對方耳畔,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蠱惑道。
「丹楓,你跟我走好不好。」
丹楓一怔,「什麼?」
他看向郁沐,撞進一雙深邃到近乎可怖的淺褐色眼睛裡。
郁沐是認真的。
他的目光明亮又具有壓迫性,令人忍不住頭皮發麻,盯住眼前人時,斂著極強的覬覦和占有欲,還有直白到無需體會的歡欣和興奮。
仿佛為自己即將擁有一件心儀之物而摩拳擦掌。
丹楓與他對視了幾秒,隨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蓋住了那雙極具侵略性的眼睛。
他的手指冰涼但柔軟。
郁沐把對方的手從自己臉上扒拉下來,握在手裡,目光如燃灼的冷火。
「和我走,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丹楓眼裡沒有一絲波動,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冷淡,不對郁沐的提議作出回應。
他也不能回應。
對他而言,這星海里沒有無人之境,沒有能逃去的地方,也沒有……能和心上人無憂無慮共度一生的可能。
他是丹楓,是飲月君,是持明的龍尊,是萬世累業的載者,是殺孽報償的終點,是一個被枷鎖桎梏的囚徒。
郁沐察覺到他的拒絕,飽含期盼的目光一點點冷了下來。
丹楓低下頭,錯開視線,牽著他向前走,沒有放開手,但二人之間隔著一手臂寬的距離,頭頂幽冷的光投下,影影綽綽地落在龍尊的肩頭。
那是高大的青銅壁在吸收光線後,折射出的深寒幽影。
郁沐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對方,直到一道話音傳來。
「郁沐,白天,我說過會給你一個答覆。」
龍尊的聲音如此平穩、冷冽,如同泉水濺落的響聲。
他的黑髮垂在腰間,一絲絲拂過郁沐的手背,帶來一點繾綣的癢意。
他沒有回頭,傲立的龍角在頭頂冒出兩個尖尖,勉強映出他的輪廓。
「我有必須承擔的罪業,我的時間不多了,不允許我奢侈地揮霍,但……」
他勾了勾郁沐的手,偏過頭,露出唇畔一點上彎的弧度。
他的嘴角噙著落寞和不舍,投來的目光卻依舊平靜而威嚴。
「至少,我可以再陪你一小會。」
「呵,也只能是一小會了……」他自嘲道。
郁沐的喉結上下一滾,用力地抓住對方,嗓音有些乾澀,又透著古怪的冷酷。
「是因為仙舟?」
丹楓緩慢地搖頭。
郁沐語調有些顫抖:「還是……建木?」
「建木,或許是其中一個原因,飲月君受膺責守望不死建木,乃百世之業,但……」丹楓拍了拍郁沐的手背,「郁沐,別再問了。」
郁沐:「……」
「好。」他只能答道,不久,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你真的……不能跟我走嗎?」
「不能。」丹楓斬釘截鐵地回答。
郁沐垂下眼,視線落在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喜歡丹楓牽著他的感覺。
喜歡,喜歡。
想要,想要。
無論如何都想要。
無論如何……
他踩著丹楓落腳過的地方,一步一步,他沒察覺到自己很久都沒眨過眼,周遭的聲音像被過濾了,耳邊只有對方的呼吸聲,和自身血脈里鼓譟的不甘與渴望。
凡渴望之物必掠奪,凡豐饒之土必占有,仙舟的社會規矩規訓不了他,他依舊是一個偽裝成人類的豐饒之物。
「他要得到丹楓。」
他握緊丹楓的手,垂下的瞳孔已然在壓抑的情緒中開始裂變,又在屢次呼吸中被按了回去。
「它要把它的龍,叼回它的巢穴。」
「這樣看重職責、執著於償罪的龍,應該不介意再為建木貪婪的要求妥協一次。」
眾人終於接近幽獄大門,熟練地操作後,費了一番功夫,五人通過隱蔽的通道繞過鱗淵境,回到波月古海岸邊,找了個隱蔽之處躲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