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巨樹倏忽想要驅使長生種為其刀刃尚且需要藉助令使之力,而建木什麼都不用做,只是佇立在這艘巨艦之上,就足以令仙舟陷入萬載詛咒的水深火熱。
二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它還要呼吸多久?」鏡流聲音冷至冰點。
「不清楚,有可能,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
「持續?」刃冷笑一聲,「這東西還沒長夠嗎?」
丹楓臉色同樣不好,「龍尊傳承的記憶中,建木未被斫斷前,樹冠的最底層會徹底沒入高天的蒼雲里。」
鏡流和刃舉目仰望,皆是沉默。
如果丹楓說的沒錯,目前的建木還沒長到過去的三分之一。
鏡流:「有辦法阻止它嗎?」
「有。」
「哦?」
「只要帝弓再開一箭。」
鏡流未發一言,曇華劍閃過一抹冷光,如同對方睨過來的眼神,仿佛在說:我用你告訴?
「建木一旦生發,持明的封印也無能為力,眼下,我們能做的只有盡力剷除促使建木生發的別有用心之人。」丹楓搖頭。
別有用心之人……
鏡流聽著,忽然一頓,她蹙眉思索,模糊的記憶中出現了一張狐人女性的臉。
等等。
「你有人選嗎?」刃問。
丹楓想到了在倏忽之戰中,自己與景元遇見的額生雙角的陌生孽物,如果它是從倏忽的血肉中誕生的,那麼……
「仙舟上,應該有一名豐饒令使。」
「豐饒令使?」刃的燭瞳微微一顫,很快,壓抑許久的殺意從中慢慢溢出。
「不止。」鏡流突然道。
二人看向她,只見鏡流捂住額頭,臉色冷寒,似在盡力回憶,「還有一個……歲陽。」
「歲陽?」丹楓若有所思。
「一個能誘使人墮入魔陰的歲陽。」鏡流斬釘截鐵。
「你的意思是,這是之前你失控的原因?你遇見它了?」刃道。
「能使人墮入魔陰,一般的歲陽沒有這樣的能力……」丹楓猶豫著,背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遠遠落下來。
「如果是絕滅大君的話,就可以。」
三人同時轉身,只見景元跳到房檐上,手執石火夢身,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只有他一人前來,情況又如此緊急,鏡流便開門見山:「所以,現在仙舟里不僅有一位豐饒令使,還有一個毀滅令使?」
「是。」景元語速很快,吐字清晰,讓每個人都能聽清。
「丹楓,你應該能感覺到,這樣異常的能量,除了星核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能突破持明的封印,使建木重萌。」
「羅浮必有外敵,絕滅大君將星核帶入羅浮,而仙舟內部,同樣有內患在為此事推波助瀾。」
丹楓對上景元意有所指的目光,心下一沉,此事恐怕與持明一族、與龍師們脫不了干係。
「也是,持明受帝弓司命庇佑,若非令使出手,你不可能不知。」鏡流頷首。
「既然如此,當務之急應是趕往鱗淵境,在建木玄根受封的洞天拔除星核,遏制它復生的勢頭。」
「的確,但殺敵需斬草除根,排兵布陣若倉皇匆忙,恐會使敵人鑽了可乘之機,因此……」
「等等。」丹楓蹙眉,「景元,你該不會想讓我們替你去吧?」
景元露出和緩又肯定的笑容,「誰讓鱗淵境古海的封印唯有龍尊才能開啟呢?若你還在位,我就不用特意前來商量了。」
丹楓:「……」
「當然,我不會讓你們孤身涉險,身為將軍,我自與你們一道同去。」景元道。
「眼下境況,你怕是走不開吧?」
鏡流一指古海岸邊驚恐慌亂的人群,以及竭力維持治安的雲騎軍,「你若不在,羅浮的大局交給誰主持?」
景元:「我自有對策。」
見景元似乎胸有成竹,鏡流別開目光,不再多問。
說到底,這些事是神策將軍該考慮的,而景元,也不再是那個需要她嚴厲糾正持劍姿勢的小雲騎了。
她看向恢弘蒼冷的建木,蒼翠的、被金光勾勒的葉片在黃昏下熊熊燃燒,夕陽的餘暉從天際投來,鍍在彼此的白髮和銀甲上,將他們染就相似的色彩。
「與通緝犯為伍,你的立場會受人置喙,別忘了,你身邊還有兩位其他仙舟的將軍。」
鏡流冷冷撂下這麼一句話,快走兩步,跳下房檐,提劍去清理附近因建木而生的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