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坐在最上首,右邊是景元、懷炎,右手邊是通訊投影、頭上還包裹著繃帶的月御,至於羅浮各司的一把手,除了太卜司的太卜,其餘人均不在列。
而令丹楓意外的是,最末尾的位置上,竟坐著龍師澄羊。
澄羊正畏畏縮縮地低著腦袋,生怕自己的存在攪亂了諸位大人的呼吸,戰戰兢兢地覷來,見著丹楓後,立刻瞪大眼睛,舒展肩膀,不再是先前謹小慎微的模樣。
丹楓無聲地嗤笑,走向虛影棋盤上的四方座,朝元帥行了個禮。
意料之中,頭頂投來一絲苛刻的打量,和不悅的冷哼。
丹楓:?
他不記得自己有在哪裡觸怒了元帥。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正對上元帥鬱悶和不爽的眼睛。
丹楓:「……」
元帥眯著眼,視線將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末了,冷冷一笑,「來了,飲月君。」
她口吻夾槍帶棒,火氣十足,丹楓不明所以,只好同樣回以示意。
「元帥叫我前來,所為何事。」
「你說呢?」
元帥支著下巴,目光從薄薄的眼緣投下。
「我聽聞你與建木的人身關係匪淺,可否給我、給仙舟一個解釋,為何膺責守望不死建木的持明龍尊,不僅擅動豐饒令使血肉,染指化龍妙法,還……受建木如此看重?」
丹楓眉頭一松,臉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元帥是要治我的罪?」
「你看起來不服。」元帥哼笑。
「我的確是要治你的罪,你身犯十惡,本應交與神策將軍處置,如今由我公布你的判決,算不上越俎代庖……」
「景元,告訴他。」
元帥一揮手,景元鄭重地看向丹楓:「丹楓,建木指名要你一同參與談判。」
丹楓一怔,他耳畔恍惚間又響起了對方濡濕的話音。
「你是他們最寶貴的籌碼,我希望你能,自願地,來找我。」
他雙目一顫,面部表情僵住,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只是,參與談判?」
他的話音艱難而遲鈍,強力的心跳在抨動胸膛,五味雜陳的情緒在舌尖泛起,卻燎燒著另一種更隱晦深沉的情愫。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只能感覺到自己在輕微抖動,因為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沒由來的洶湧渴望。
「恐怕不只是參與談判那麼簡單。」景元一嘆,饒是他,也無法給丹楓一個明確的答覆,只好隱晦地提醒。
「建木的訴求或許與你有關,否則,他不會強行要求你到場。」
丹楓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似乎不願面對這恥辱的事實。
室內一片死寂,莊肅嚴明的神策府在此刻盡顯寂寥。天頂投下的凜凜日光形同實質,奪目的光線籠罩在丹楓肩頭,輕如薄紗,重若頑石。
他像個無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的囚徒,低下柔軟又頑固的頭顱,隨時準備引頸受戮。
「仙舟自巡航星海以來,從未有過此種先例,而你,雖貴為羅浮龍尊,卻依舊是造下殺孽的戴罪之身,兩相權衡,若能就此化解覆滅危機,未嘗不是利益最大化的解法。」
元帥幽幽道,凝視丹楓的動作無異於審視一枚不小心報廢但還能發揮餘熱的棋子。
「呵。」
丹楓輕嘆,掀起眼皮,湖綠色的眸中一派冷肅。
就在這時,方桌最角落的澄羊突然開了口。
「不,不行,我有異議,我代表持明族不同意!」
他年邁的臉皮因心虛和驚恐不住發白,匆忙地在衣擺上擦乾淨手汗,戰戰兢兢地舉了起來,目光飄忽不定,尤其是元帥和景元瞥去時,他幾乎要窒息了。
但,即便如此害怕,他還是梗著脖子道:「請,請元帥收回成命,羅浮持明不能沒有龍尊。」
「哦?」元帥挑起眉梢。
先前他們商議如何處置丹楓時,這位膽小如鼠的龍師可沒有半分異議,這會本人來了,倒是立刻懂得左右逢源,在龍尊面前表忠心了?
澄羊道:「我持明一族自與仙舟聯盟結盟,始終秉持盟誼,為巡征追獵、滅跡豐饒殫精竭慮,不惜棄置傳承萬載的海壑龍宮,以求封印建木。
可龍尊乃持明一族的根本,化龍妙法更是不能斷絕的秘辛,斷斷不能為再度鎮壓建木而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