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以這麼平靜?
像是小貓咪看不得人閒恬,非要在人安安靜靜的時候撲上來撓一爪子。
她突然伸手,將自己的手鑽進了卿見半握著的手中,昂著下巴看他。
卿見一僵,垂眸看了她一眼,反手將她的手握緊。
然後一根一根的,將她的手指納入自己的指縫間,彎曲著,嚴絲合縫。
動作有些毋庸置疑的霸道,仿佛這是什麼理所應當的事一樣。
可是……
虞知微瞄了一眼,看見他從耳根處漸漸蔓開的紅暈,在心中偷笑。
仿佛有竹籤攪動著半乳化的麥芽糖,然後向上一挑,拉得纖細的長長糖絲在空中飄蕩,糖汁順著流淌。
被晨風驚醒的鳥雀發出清脆的鳴叫,在巢中撲扇了翅膀,連著樹葉也在搖。
就像那些微搖著的、欲說還休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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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個街角的小公園,卿見停下了腳步。
虞知微揚起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們去那邊吧。」
他抬起另一隻手,指向一棵綁滿了紅綢的樹,手中的紙袋也被他拎高,在半空中微晃。
樹下是配套的石桌石椅,被無數往來行人坐得發亮。
卿見用紙擦去了肉眼看不出的灰塵,兩人面對面坐下。
石桌不大,腿不可避免的所有接觸。每次一碰,卿見的腿就一僵。
仿佛她是會一個魔法的巫女,一碰就會讓人石化。
但是他沒有半點要移開的意思。
虞知微壞心眼兒地故意將腿往他的方向靠。
卿見通紅著耳朵,故作鎮定地打開紙袋,將裡面的飯盒一一拿出。
「你昨天沒買到的牛肉餅,我試著做了一下,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打開蓋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充滿了期待。
虞知微知道卿見向來心靈手巧,但看清盒子裡的東西,還是有些驚訝:
牛肉餅被煎得金黃酥脆,裡面裹著切成丁的胡蘿蔔和洋蔥,青翠的蔥花點綴在最上方,肉香濃厚——完全看不出是新手做的。
「好厲害啊!」她捧場地鼓掌,「看上去真不錯。」
卿見努力繃住上揚的唇角,殷勤地將地筷子遞到虞知微手上,又給她開了瓶牛奶,身後像是有無形的尾巴在甩。
「你不吃嗎?」她問。
卿見剛張口,一個充滿糊味的嗝涌了上來。
他連忙閉嘴咽下,乖巧地搖搖頭。
——卿見吃了大概□□張煎糊了或者煎得很醜的牛肉餅,才將將挑出這幾張煎得又圓又嫩的。現在只覺得食物堆在了嗓子眼,整個胃都被牛肉味醃透了。
卿見垂眸,看著正吃著早點的虞知微。
眼睫低垂,羽扇一樣的睫毛彎彎,雪白的臉頰一鼓一鼓的,耳邊的髮絲在空中飄動,看上去軟軟的。
又覺得心底腑臟,沒有一處不是軟的。
雲高天淡風輕,白色的月亮還沒有從天上隱去,草木香氤氳,一切都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
大自然的氣氛組真是鬼斧神工。
虞知微一邊機械嚼著牛肉餅,一邊在心中暗暗地思忖著。
——至於牛肉餅到底是什麼味道,誰在意呢?
卿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醞釀情緒。
「你的廚藝真好。」她咽下牛肉餅。
像是一口氣被抽走,卿見頓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誇讚,唇角微揚。
「以前是不是也這樣哄過小女生?」
她故意這樣說,小口小口的啜著牛奶,其實半天了還沒咽下去一口。
卿見朱紅色的唇一下子繃直了,聲音也變得硬邦邦:「沒有。」
像是有些委屈,他重新抬頭,瞄了一下虞知微,一字一頓地鄭重道:「沒有別人。」
只有她。
這個牌子的牛奶真甜。
虞知微啜了一大口,只覺得甜意順著喉管蔓延到心底。
她垂眸瞄了一眼,嗯,蒙牛的,草莓味,她以後就喝這款了。
「為什麼呢。」她得寸進尺,明知故問地抬起雪白下巴。
像個傲嬌地討要小魚乾的貓咪,卻驕矜地甩著尾巴,篤定地讓人呈上來。
「……」
卿見的耳朵向著深紅轉變,目光也有些游離。
面上狀似平靜,黑眸飛快地看一下虞知微,移開,又挪回來。
「為什麼呀?」
她步步緊逼,將手中的牛奶放下了,拖著腮湊近。
在他變快的呼吸中,停在了距他臉頰不到三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