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白低頭用手機發消息,余偉在小分隊的群里瘋狂@他發答案,耍了幾張圖片過去,邊回她:「不算事兒,沒什麼好提的。」
「趙覺不是因為她找你麻煩了嗎?」
他好笑,「我看起來很好欺負?」
「不,」歲淮裝得一本正經,「你長著一張誰找你茬你就玩死誰的臉。」
周聿白嘴角笑意不淺不淡,「這麼恐怖,那以後誰家小孩兒調皮在床頭貼我照片,沒事兒嚇嚇。」
「哇,惡魔啊你。」歲淮記得很小的時候,她媽還沒去世,經常在她晚上鬧騰不睡覺的時候用「巫婆的故事」嚇唬她,說小孩兒晚上不乖乖睡覺就要被山林里最壞的巫婆抓走,吊起來打,嚇得歲淮從那以後再也不敢鬧騰了,一到晚上老老實實睡覺,動都不動一下。後來鍾晴把這一套學會了,準備拿回去對付周聿白,不過那會兒周聿白就已經是個小大人了一點都不鬧騰,怪不得說三歲看老,跟現在老神在在的模樣特像。
她說:「以後你就叫周巫婆。」
他挑眉。
「……那就周巫公?」
周聿白笑著抬手作勢要教訓她,手卻忽然頓在半空,嘴角的笑意也因為記起什麼而僵住。
歲淮也熟悉這一套,習慣性地一躲,卻發現頭頂遲遲沒有觸感,她抬眼去看。
看到了周聿白眼底未收的停頓和猶豫。
時間停滯,空氣停止流動。
直到一陣鈴聲猝然響起。
周聿白掏出手機,界面亮起,備註是三個字,他接通:「餵。」
「今天爺爺跟我說你決定去京市上大學?」
「嗯。」
「之前不是沒想好嗎?」
「最近想好了。」
「這樣啊,沒事,我問問。」孟西沅安靜舒然的聲音傳過來,她似乎笑了笑,「對了,上次怎麼沒接我電話,你不地道啊周聿白。」
周聿白站在最高處的台階上,靠著牆,右手舉著手機,低頭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腳尖,聽到他說:「沒有不接你電話,上次是因為照顧人。」
「誰啊?」
對面的小窗玻璃倒映著兩人並肩的身影,周聿白長久地看著,直到眼睛微疲,才收回目光,像是下了什麼狠心,轉身看著歲淮,以一種自然而然的口吻說:「——我妹。」
「歲淮嗎,她怎麼了?」
「生病發燒了。」
「那讓她好好休息。」
「嗯,替我妹謝你了,」周聿白舉著手機,聊了兩句,「掛了。」
電話掛斷。
「走吧。」周聿白率先轉身,下台階。
僵滯的氣氛開始流動,裡面穿插著絲絲縷縷的酸澀,歲淮的心裡好像下了一場酸雨,淅淅瀝瀝,滴滴答答,全世界都安歇了,只能聽見那雨聲。
歲淮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他,直到脖子發酸,眼眶發澀,才喊:「周聿白。」
他停下,轉身,看她。
歲淮嗓子眼像是堵了幾口黃沙,這些天一種淡淡的異樣感覺蒙在她心頭,始終揮之不去。尤其剛才周聿白那句「我妹妹」,在歲淮聽來,格外刻意。
數天來的疑惑,此刻終於落地。
一切的不對是從她發燒失去意識那晚之後。
她深吸一口氣:「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從五歲到現在,十三年了。」
「你了解我嗎?」
「了解。」
「我了解你嗎?」
「了解。」
「我騙不了你,那你覺得,你對我撒謊避重就輕的時候,我會發現不出來嗎?」
他沉默了。
台階上,女孩兒眉眼靜靜地望下來:「我要你說實話,那晚,我看見我爸那晚,發燒失去意識的那晚,我到底說了什麼?」
少年同樣回望,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一種無聲的對峙。
良久,周聿白先移開眼神,他看歲淮可以是生氣,可以是心疼,可以是難過,唯獨沒法兒像這樣的對峙。喉結吞咽了下,他淡聲開口:「歲淮,有些事有些話一說出來就回不去了,你真的要聽嗎?」
「要。」
「就算說了以後我們倆的關係再也回不去也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