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鐵軍一輩子怕的人不多,阮桂香算一個。
其實也說不上怕,但也就只有阮桂香罵他,他不會生氣。
陳鐵軍皺皺眉:「我這不是想著關心關心文杰嘛,他也算是軍官子弟了,他不當兵誰去當,文星那孩子膽子又小,我這也是好意啊。」
「要沒事,我先回屋了,困了。」
陳文杰低著頭,說完這句轉身就進屋關了門。
「你瞧瞧你!」阮桂香瞪了一眼陳鐵軍。
進屋以後,陳鐵軍仍舊沒發覺什麼不對勁兒。
「我咋了?我這不是隨口一問,再說了文杰這孩子學習成績也不好,讓他去當兵不是也算個出路。」
「陳鐵軍,你這一輩子能不能少管孩子們的事兒了,老二說的沒錯,老大就是被你給氣走的。」
「……」
陳鐵軍不說話了,翻了身躺下,只是許久都沒睡著。
一牆之隔,陳文杰也躺在床上,眼睛睜著卻沒有絲毫困意。
少年已經到了青春期,身體正是抽條生長的時候,因為瘦,身上的骨架格外明顯,臉頰顴骨上的雀斑也看起來很顯眼。
「煩死了。」
好半天過去,少年嘟囔了一句,揉了揉腦袋坐了起來。
桌子前,是他來這裡經常玩的飛鏢,他抓起一個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朝著門後掛著的圓盤打過去。
依舊沒有中。
他的飛鏢好像長了眼睛,偏偏不往靶子上打,就連年近八十的太爺爺都比他打的准。
掉落在地上的飛鏢安靜的躺著,陳文杰盯了好一會兒後,還是無奈的去撿了回來。
要是文星在,到時候可以指揮文星去撿。
文星最怕的除了爸爸就是自己了,反倒是不怕那個陳松柏。
想起這個名字,陳文杰眼神里閃過一絲厭惡跟冷意。
早晚收拾他一頓。
-
人民醫院。
席巧雲留下來照顧陳文星,因為陳文星年紀還小,她乾脆就湊合著睡到了床尾處。
陳勛庭去送老爺子下樓,病房裡再次恢復了沉靜。
到了醫院,有時候陪床比病號更累,所以等四周安靜下來後,席巧雲很快便睡著了。
沈立民也是一樣,他不知道從哪兒摸了兩張報紙,墊在地上躺著就打起了呼嚕。
倒是兩個病號,下午睡了太久,一直沒有困意。
昏暗中,陳文星半躺著,眼睛隨便緊閉,但睫毛還在時不時的打顫,很明顯是沒睡著的狀態。
他今天看到爸爸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又委屈,可很快,又有些害怕。
他也不知道委屈的情緒從哪兒來的,反正就是看到了爸爸就特別想哭。
但他想起今天是自己犯了錯,本來想主動走過去找爸爸的,可又因為害怕被訓斥所以沒敢上前。
雖然才跟新爸爸認識一年多,但他卻記得來之前,部隊裡那些穿軍裝的叔叔說,新爸爸是個很好的人,因為他,哥哥跟自己才不用被送去院。
來了之後,新爸爸也確實對他跟哥哥很好,吃的比在原來的地方好多了。
但……
但文星也見過哥哥犯錯誤,爸爸訓斥他的樣子。
好可怕。
文星就這麼怕著怕著,一直等到爸爸走,也沒能跟爸爸說上一句話。
嗚。
想哭又不敢哭,因為二奶奶睡著了,不可以吵到二奶奶。
剛踮起腳尖下床的沈晚月動作一滯。
「?」
她狐疑的轉過頭,看向了臨床留著西瓜頭的陳文星。
為了避免動作大吵醒別人,沈晚月已經儘量動作輕柔了,可怎麼還把人家孩子給惹哭了呢?
陳文星手上有傷口,為了不壓到手用繃帶給他的胳膊吊了起來,整個人只能側著身子,縮成一團,這會兒眼睫上掛著淚——
可憐巴巴的。
「你……吵到你了嗎?」
沈晚月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一些後,小心的問。
「……嗚。」
小朋友是真的哭了,睜開眼睛的時候,眼淚珠子往下撲簌簌的掉。
但是卻懂事的不得了,怕吵到別人,哭了半天,只發出來一個『嗚』。
沈晚月:「……」
這事兒鬧得,她就只是單純想出去一趟上過廁所而已啊,一下午了都沒下床,晚上又喝了稀飯,是真的有點憋不住。
「別哭別哭,你是……睡不著還是不舒服?」
陳文星有些迷茫。
他對眼前這個漂亮姐姐的印象其實很好。
姐姐救了自己的堂哥,還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了姐姐受了傷,而且姐姐還安慰了自己,是個很溫柔很溫柔,比爸爸溫柔一百倍的姐姐。
「睡,睡不著。」陳文星糾結了一下,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