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生下來的孩子,只有接生婆看過,我使了點兒手段,讓接生婆將你和璇兒換了。」
「那時我便想,憑什麼有的人生來富貴,而我的孩子只能一輩子做下等人,把你和璇兒互換,說不定日後我還能跟著璇兒享享清福。」
說完,樊氏笑看著雲梨,「怎麼,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殺了我明明魏府的一切本該是你的。你本可以嫁個稱心如意的夫婿,過著眾人追捧、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而不是淪為別人眼中追名逐利的鄉野女子。」
雲梨默了默,恨嗎怎麼能不恨。
樊氏讓自己和親生母親相見卻不能識,她還記得魏夫人慈藹典雅的笑,魏府的花團錦簇,眾星捧月的魏璇。
可她也記得,那日魏府榮管事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以為魏夫人面善心慈,應當會狠狠責罰榮管事一番才是,可魏夫人不僅沒責罰榮管事半句,還替那榮管事辯解說好話。
句句都是在維護榮管事,雲梨此刻方才明白,或許魏夫人維護的不是榮管事,而是魏府的面子,在她們這些人眼裡,一個平民、一個丫鬟的聲譽,哪抵得上一府名譽。
雲梨對魏府並無多大感情,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她以為,魏夫人與其他那些貴婦人會有所不同,一切不過是她想得太多,終究是一丘之貉罷了。
是以,聽了樊氏的話後,她並不想回到魏府,更不想認祖歸宗。
屬於她的別人自然搶不走,不屬於她的留也留不住。
雲梨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斂去眸中最後一滴淚,「關夫人所說,雲梨知曉了,但願關夫人午夜夢回時能睡得安穩,雲梨告辭。」
樊氏一把拉住雲梨的手腕,「怎麼,你不打算回上京去魏府告訴他們這一切!」
雲梨朝樊氏淡淡一笑,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關夫人覺得我會如何做呢!」
說完,雲梨大步向外走去,屋外日頭很大,可冬日的日光,到底暖不到哪裡去。
*
出了關宅後,巷中寂闃無聲,四下無人。
雲梨再也忍不住,半蹲在角落裡,淚水洶湧而出,低聲抽噎起來。
父親阿兄走了,她只有蘭英姐姐了,可蘭英姐姐也不可能陪她在酒肆待一輩子,她終究是要一個人的。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雙腿又僵又麻,眼帘映入一方繡有青竹的軟帕,認出這軟帕的主人是誰,雲梨沒伸手接,而是收了收淚,站起身從袖中取出繡帕,擦了擦淚。
聲音帶著哭過後才有的沙啞,「多謝,不過我有,便不勞煩陸知縣了。」
陸懷硯看著她紅艷的眼眶,唇瓣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出口,緩緩收回手帕,默默站在她身旁,也不走。
雲梨本是想等陸懷硯先走一步,誰知他就像木樁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也不可能開口催他。
沒再多想,雲梨越過他往巷口走去,她一走,陸懷硯也動了,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