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蕭楮風都不曾經歷過,所以他心思單純,面色潔白。
就在蕭楮風將張修明打倒在地,一腳踩住他的腦袋,一手正準備用長刀刺入張修明的身體中時——韓軻重新從刀鞘中拔出繡春刀,飛身撲向蕭楮風,揮起繡春刀挑開了他手中的長刀。
韓軻道:「不能再等了。」
陸自成扶住早已奄奄一息的張修明,感激地看著韓軻,道:「子安......你......我都懂的。」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刻。」韓軻命令存中踩住蕭楮風的後背,自己卸下了腰間的腰帶,將令牌放進自己的衣袖中,用腰帶困住了蕭楮風的雙手。
他回過頭,命令陸自成:「陸大人,把張丞相送到宮中太醫門前。存中!」
存中立刻走上前:「在。」
「把六扇門的人都叫過來!」韓軻吩咐道,「就說本官已經降伏蕭楮風其人,請捕快速速前來,將其押送至門內。」
存中道了一聲「是」,而後一身墨色黑衣,融入進了月色中。
*
等兩個人都穩定了思緒,韓軻從一旁的石墩上站了起來,默聲地看著依舊在城南大道長跪不起的蕭楮風,無奈地嘆了口氣。
「還生氣呢?」韓軻問道。
蕭楮風:「......」
韓軻倒也不急不撓,他繼續問道:「吃飯了嗎?餓不餓?這裡離繁華地段不遠,我去給你買點兒吃的。」
蕭楮風:「......」
韓軻從口袋裡翻出錢袋,數了數裡面的分量,道:「還有很多金葉子,你要吃什麼,我給你買些來。」
依舊沉默的蕭楮風霎時間開了口,他嗓音嘶啞乾涸,目光暗淡,渾身破碎。
「韓大人,您在可憐我?」
此話一出,也是把韓軻問懵了。韓軻第一次如此手足無措地面對蕭楮風,往日裡,韓軻對於蕭楮風總是意氣風發,肆意張揚,這是第一次,他突然覺得有些卑微。但是轉念一想,他又錯了——因為蕭楮風比自己還要卑微,他現在手握權勢,又有何卑微。
從「韓軻」又或是「韓子安」再到「韓大人」,一次名稱的轉變,徹底劃開了韓軻與蕭楮風的距離。韓軻站在蕭楮風的身側,而蕭楮風低著頭,雙膝跪地,凝視著冰冷覆雪的青石磚。
本可以與子同袍,並肩而立,可是蕭楮風手腕上的腰帶,是韓軻自己綁上去的。
從韓軻為張修明擋刀那一刻起,蕭楮風原本還燃著點烈火的心,便徹底粉碎。
「韓大人。」蕭楮風有些哽咽,他的聲音混雜在風中格外清晰,又格外疏離,「我不餓的,也不會餓的。我已經淪為階下囚了不是嗎?」
韓軻沒有說話,他有些莫名的悲愴,直到蕭楮風說出「我已經淪為階下囚了不是嗎」這句話的時候,一陣料峭寒風吹來,吹開了韓軻的外衣,也吹動了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流了兩行晶瑩的淚珠。
「您不說,小的我也知曉一二了。」蕭楮風苦笑了一番,自嘲道,「我成禁軍統領這麼些年,結識了許許多多的仁人名士,各個都才高八斗,風雅過人。小的也很慶幸能在這風雲詭譎的朝堂之上,遇見您這麼一位貴人,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確實是我足夠幸福的日子了。」
「您也知道。」蕭楮風頓了頓,微微抬眸掃了一眼韓軻,恰好對上了韓軻的眼眸,對上了之後突然覺得有些驚恐,又立刻地低下了頭,看著地面。
蕭楮風接著道:「我身後坐擁著清河蕭氏,我有足夠的權勢能夠在朝堂混得個風生水起。和你交集的這些時日,我確實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夜夜笙歌』,可是現在——當今天下,不過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樊籠。終有一天,無論職位高低貴賤,眾人都會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