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頗為關切地問候道。
「臣無事,只是不慎跌倒了罷了,受了些擦傷。多謝陛下關心。」
溫珩微笑著回道。
他在皇帝便是一直溫順的小白兔,所有鋒芒都收斂起來。
「如此啊。」皇帝的目光在溫珩的臉上梭巡而過,面上並未說什麼起伏,只淡淡道,「朕還以為是誰打了愛卿,若是真的有人如此不識好歹,朕定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好歹。」
「有陛下在,哪裡有人敢欺負臣呢。」
溫珩笑著說道,白皙精緻的面容也充斥的歡悅,可是眸光被陰影擋住,看不出情緒。
「對了,朕今夜叫你來,便是為著裴瑛妹妹的建言,你且來說說,可否實行。」
皇帝靠在憑几之上。
「臣以為,商業凋敝卻是大患,但任由富商巨賈發展也為隱患,裴小姐之策,卻是最好的折中之法,但其中未免有貪腐之人,當然這是不可避免的。」
溫珩娓娓道來,從他的話來說,卻是切實之言,也切中了皇帝的心思。
「所以,臣以為,裴小姐的建言,卻是可行。若任由商業凋敝,未免民生受損。」
「看來愛卿並沒有以為裴卿的事而怨懟於裴家小姐。」
皇帝笑了笑,手肘撐在桌案上,臉擱在手腕上,修長優雅的眉眼不乏審視之意。
「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溫珩聞言,遂單膝跪倒,鄭重言道:
「臣雖屢遭飛來橫禍,賴陛下恩德才免於一死,臣雖不知何處得罪了御史大夫,卻也知曉御史大夫是國之棟樑,為漢朝立過大功,今陛下在用人之際,裴小姐雖為裴瑛之妹,卻也於國於民大有用處,故臣不敢以一己之私而耽延國事。」
皇帝垂下眼眸,看著溫珩忠誠的模樣,細長的眼眸閃爍著微光,他不疾不徐慢慢說道:「朕知道溫愛卿受苦了,裴瑛近幾年行事雖然猖狂了些,但卻是為著朕,否則朕也不會留著他。」
溫珩慢慢抬起頭來,白淨的面龐是一雙秋水似的眸子,恭順敬服的笑意之後隱忍著委屈,讓眸子如起水波一般。
煌煌瑩瑩,奪人目睛。
皇帝的目光不由放在了他這身衣服上。
朱衣光亮奢靡,金銀交錯作經緯,瑩潤白玉懸在漆黑腰帶之上,勾勒窄腰。
皇帝知道溫珩做的事,他也知道溫珩在外行事多有張狂。
但是這樣美麗而又張狂的寵物,卻只聽他一人的話,如何不讓皇帝愉悅呢?
他的心情也跟著揚了起來,他抬了抬手,示意溫珩起身:「此事,我知道了,你的忠誠,朕看在眼裡,心裡也明白。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溫珩訝然抬眸,水波似的目光映著宣室殿千盞燈火,些許辰光之後,他倏然展顏一笑,露出整齊的銀色齒列。
「臣多謝陛下。」
他歡喜地躬身跪下,光潔的額頭觸地。
等到溫珩從宣室殿出來的時候,迎面而來的便是微冷的夜風。
他的臉笑得有些僵,便在冷風中站了許久,聽著檐下鐵門叮咚,他的眸光漸漸冰冷起來,又過了些時候,他才拾階而下,往雲黛殿的方向走去。
曾經力壓六宮的桃花夫人,也隨曾經的謝皇后一樣,在年華老去之後,成了獨守空房的舊人了,默默地看著那嬌媚的新人取代了他們的位置。
當溫珩行到雲黛殿時,便也停住了腳步,看著在溫夫人盛寵之時皇帝讓宮人們為她種下的一大片桃林,桃林掩映間可見燈火幽幽的千黛殿。
只是這桃林花開花敗許多年歲,而君王的恩寵業已不在。
溫珩不由想到了以前的日子,可是以前的日子太近又太遠,清晰又模糊,一瞬間,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突然到了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