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他都明白的,說不說,結果都一樣,何必讓彼此都這麼狼狽呢。
恍惚間,她驚覺自己已經失去了對他說話的勇氣。
真可悲啊。
她依舊笑著,只是這苦澀的笑意還沒有維持多久,她的腦子有些發蒙,一陣陣冷意從骨髓里蔓延出來,她不想讓他擔心,便垂下頭,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熱氣凝成迷濛的水霧,幽幽地飄蕩在她的眼前,迷惑了她的眼睛,阻擋她的視線。她停下呼吸,等待著霧氣的消散,但是霧氣卻是久久不散,反而越積越重,像是從谷底蔓延出來的山嵐一般,以至於天上的圓圓的一輪明月都成了大大的一個。
月亮原來這麼大嗎?
她心道。
滴答滴答……
粘稠的水滴聲傳來。
下雨了嗎?
裴明繪正要伸手去接,天地驟然倒轉,她好像是被呼嘯而來的海浪捲走一般,身體失去了控制。
天變黑了。
裴明繪從馬上跌了下來,摔倒在皚皚白雪裡,口鼻里溢出了刺目的鮮血,鮮血透過她的衣裳,染紅了身下冰冷的雪。
裴瑛也從馬上跌了下來。
第59章 迷亂
盤古劈開混沌, 所以才有了天地,而裴明繪仿佛置身混度之中,沒有天, 沒有地,也沒有空氣, 她無時無刻都在窒息中,可偏偏又死不了,只能痛苦地煎熬著。
屋子外風雪再起,不斷拍打著窗牖,又是一陣風,將窗牖吹了開來, 一時之間帷幔翻飛雪粒飛揚, 一雙蒼白的手將窗牖推了回去,關好。
裴瑛長久地扶在窗牖之上,垂著頭,黑色髮絲落下, 遮住他的神色。
過往那些如同冰雪一般的冷徹與果決已然消失不見, 那些在風雪戰場之上的狠厲無情也都沒有了蹤跡, 他像是一個冰雪雕刻而成的雕塑,一動也不動。
他的身後,是年老的醫者正懸脈於昏迷不醒的裴小姐腕上,老醫者久久地蹙著眉, 又是良久,醫者才收起了手。
看來,情況並不是很好。
「如何?」
眼見醫者收了手, 裴瑛便立馬走了過去,急切地詢問她的病情。
醫者的眉頭依舊緊緊地蹙著, 裴瑛的心思立即繃成一條弦,手卻微微顫抖著。
醫者並沒有立即說話,他沉默著,似乎在斟酌用詞。
而慢悠悠過去的這些時間,讓裴瑛心中的那根緊繃著的弦變得隨時都有崩斷的風險。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只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讓他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仔細明白地說。
可是他還有一絲理智在,便不能做這些個瘋魔的事。
他靜靜地等待著,等待很可能重複的答案。
醫者終於開了口,他字斟句酌,十分謹慎地說著:「裴大人,小姐身體裡的毒,並非尋常的毒藥,所有自不能用尋常的法子來解。」
這叫什麼話!
裴瑛強行壓制住內心涌動的狂躁與不安,儘量平和地說道:「直接說如何解。」
眼見裴瑛有了發怒的跡象,醫者的額頭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終於在汗珠沿著下頜流下的時候,他將裴明繪的病因講了出來。
可隨著醫者的話落畢,空氣瞬間陷入了凝滯,裴瑛怔住了,他大張著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地錯愕,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本就心如明鏡,這番話說得很是明白,只有這樣,只有他,才可以救她。
多麼可笑啊,就像絲線之上墜著千鈞一般,千分巧妙,萬分荒唐。
裴瑛像是被兜頭澆了一大盆地冷水,從頭冷到腳,又從腳麻到頭,呼吸也只剩下艱難的一絲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