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裴明繪尖尖的下巴擱在膝上,悶悶地嗯了聲。
「怎麼不高興,誰欺負你了嗎?」
裴瑛無奈地笑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一如既往,卻又大有不同,可是其間的不同,裴明繪卻又說不明白,也理不清楚。
「從我見你的第一面起,你就不高興,我好像就沒見你高興過。」
裴明繪低下頭,閉上眼。
高興嗎?
她怕是永遠也不會再高興了。
哪怕是在夢裡見到了讓她輾轉反側夢寐不忘的人,她也沒有辦法高興。
裴明繪沉默著,她不想說話,因為一說話她簡直委屈都要大哭出聲,可是難得與他在夢裡相見,怎麼可以讓眼淚與哭泣浪費掉呢。
裴明繪搖了搖頭,她緊緊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明兒……」
裴瑛看著眼前闖入他夢中的女子,看著她無助地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眼眶裡氤氳著水幕,隨時都會凝成淚珠流下來。
裴明繪不是第一次入裴瑛的夢。
裴明繪並未告訴他,她的真實姓名,反而是用面紗掩了面容,用了明兒的假稱與他相處。
這是她自己的私心,盼著在她的一生,還能與裴瑛不以兄妹相稱。
況且,她也不想讓他擔心,即使只是在夢裡的,虛無的,全有自己思念構想而來的他。
「裴大人,我沒事,只是最近府里的事物太過繁忙,我有些忙不過來,還有……還有那些人,總……總是欺負我……」
裴明繪原本想借著說話把心底的委屈都壓下去,可是一開口說話,心底的委屈就再也壓不住,化作止不住的淚水流下下來。
裴瑛靜靜地看著哭泣著的女子,心底那根柔弱的弦瞬間被觸動。
他慢慢地摟住女子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慢慢地擦去她的淚水。
他不知道女子的面容,卻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看著她哭成這樣,裴瑛大抵也有些觸動,遂溫聲勸慰道:「別怕,我在這兒,告訴我,你在何處,改日我便去尋你,助你逃了那是非之地。」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永遠都不會在見面了。
裴明繪哭到魂不守舍,依偎在裴瑛的懷裡,像是受了霜寒的雛鳥一般,躲在親鳥溫暖的羽翼下瑟縮。
「不必了,大人又何必介入我的因果呢?」
裴明繪坐直了身體,眼眶哭到紅腫。
「我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況且大人教我的許多方法,確是救我於水深火熱里,我又怎麼能在勞煩大人呢?」
「因果?」
裴瑛挑了挑眉,微笑道。
「我自救你,便有承擔你因果的能力與膽量。」
裴明繪破涕為笑,抬起手背擦掉了眼角的余淚:「我知道大人是厲害的人,只是大人日理萬機,實在不必為我一個小人費心。」
裴瑛見她實在抗拒,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同她在一起坐著。
漫天飛雪裡,裴明繪歪頭看著裴瑛,看著他看著漫天飄飛的瑩瑩雪花,俊朗的眉目里卻是散不盡的憂愁。
她知道,這個時間的裴瑛正在為著自己錯吻之事而發愁。
良久,裴明繪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道:
「大人在煩惱什麼,或許我可以為大人排憂解難。」
「無事。」
裴瑛顯然沒有與她分享自己的事的意思,遂隨意敷衍了過去。
「真的沒事?」
裴明繪心跳得有些快,一時之間就說漏了嘴。
「可我見大人很困擾,我與令妹同為女兒,或許可以……」
冷風帶著雪沫打著旋飄過,吹得檐下鐵門叮咚響個不停,裴瑛猛然站起,他的衣袖輕盈隨風而起,烏黑的長髮在空中飛揚著,像是柔順的絲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