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素未謀面的下屬時,冉步月卻反而更想吐露真心……真奇怪。
「小助理小吉吉」說:Patti姐不必道歉,本來就是我老闆有錯在先。
冉步月猶豫再三,還是打出一行字:「舒總什麼時候有空?冉工想請他吃個飯,當面說聲對不起。」
對話框上立刻顯示出「正在輸入中」,Patti輸入了一會兒停了,最後發過來句:「好的,我先找舒總確認一下他的行程。」
冉步月:行。
網線對面,舒枕山正在翻自己的行程安排。
感性上說越早越好,但理性告訴他這不是最好的時機,機會僅有一次。
至少要在公布了機器人計劃後他才能開始正式招募團隊,也就是在科技峰會演講結束後他才能給冉步月發出邀請郵件,冉步月有可能拒絕他的邀請。
如果冉步月拒絕,舒枕山可以利用這頓「賠罪飯」的機會,當面再爭取一次。所以這頓飯的時間要在峰會之後。
而科技峰會當晚,舒枕山在香港有另一個推不開的局,那麼最早的時間就是第二天中午。
舒枕山打字:「剛剛和舒總確認好了,他下個月xx號之後都可以。」
冉步月掐指一算,正好是科技峰會後一天,那行。
數了二十秒,冉步月回道:「問了老闆,他說xx號那天就行。」
Patti:「好的。」
吉吉:「謝謝Patti姐^^」
過了一會兒,沉寂的對話框又亮起來。
吉吉:「對了Patti姐,我能不能偷偷打聽個事?」
Patti:「你問。」
吉吉:「舒總衣服被弄壞了,他很生氣嗎?」
Patti:「……為什麼問這個?」
吉吉:「我老闆覺得很抱歉,弄髒了舒總很重要的禮服。」
吉吉:「很重要,所以舒總才很生氣。」
Patti沉默了很久才道:「不是,那只是一件普通衣服。」
Patti:「我猜,他是生氣有人喝太多酒,非要把自己喝到吐。」
第17章 冷戰熱戰
舒枕山從小就不善於和人吐露心聲,確切來說,很長一段時間他是完全封閉的。
小學二年級,舒枕山被父親送來美國念書,學校在一個以前從未聽過的中西部城市,全校只有他一個中國學生,舒枕山瞬間成了「搶手貨」。
無聊校園生活里最大的樂子無非是來了一個大家可以隨心所欲玩弄的受氣包,一個連英語都講不清楚的黑眼睛黑頭髮小孩,在本地毫無權勢,可以隨意戲弄他,這可比挑釁紅鼻子酒鬼老師有意思多了。
同班同學模仿舒枕山的口音,用奇怪的發音喊他的中文名,給他取綽號——這已經是最溫和的家常便飯。
因為這片區域在十九世紀曾經爆發過黃熱病,他們就喊舒枕山「yellow fever」,在課餘時間玩一個叫「攻打病毒」的遊戲,高年級學生領頭,低年級小孩們像食腐禿鷲,找機會進來補兩腳,酒鬼老師甚至會遠遠地悠閒圍觀。最嚴重的一次,舒枕山口鼻流出的血染紅了一桶水。
家裡只派了一個不會講英語的保姆跟著他,附近街區很亂,幫派林立,可以合法持槍,槍擊案時常發生。五年級時,舒枕山提著從超市採購的食物在街上走,突然感到袋子被一股巨力撕扯,腿上一痛,炸開的番茄罐頭糊了他滿腿,紅色的番茄肉往下淌。舒枕山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回家裡的,只記得死死關緊門後久久無法平復的劇烈心跳,還有耳邊始終揮之不去的槍聲。
最開始舒枕山毫無反手之力,但他學得很快,打過他的人他一定要想辦法揍回去,打得鼻青臉腫也沒事,總有一天能揍贏,打架的野路子都是在小學裡練成的。舒枕山長得也很快,沒過幾年就變成了快一米七的大高個,即使放在白種同齡人堆里也很出眾。進入高年級之後,漸漸沒人再敢惹他。
那時舒枕山沒有任何和人溝通的欲望,他像一個很堅固的金屬罐子,將內部的氣體不斷地加壓、壓縮、緊緊地密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咬緊牙關默默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