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小時後,舒枕山接到了郝樂的電話。
郝樂開口就是極具衝擊力的髒字:「我屌!」
舒枕山忍無可忍地將電話拿遠:「少講粗口。」
「誰幫你擬的合同?」郝樂劈頭蓋臉地問。
舒枕山平穩回答:「我二叔的法務。」
「……」郝樂半天沒講出來話,最後泄氣地憋出一句,「好吧。本來我不想相信的,但是現在我的希望破滅了。」
舒枕山靠進沙發里,沒什麼語氣波動,好像在確認一件心裡早就有底的事情:「他坑我,是不是?」
「他豈止是坑你!」郝樂誇張地嚎叫道,「他這是要你死!」
接下來,郝樂和他的法務團隊跟舒枕山開了五小時的電話會,條分縷析地向舒枕山解釋了那些被二叔法務刻意避開的、掩蓋的法律條款。
「總結來說,這份股權代持協議非常複雜,陷阱非常多,他們準備利用你在國外的優勢,通過股權設計和境外架構,讓你名義下的新公司承擔硯川集團國內的債務——是的,即使這裡沒有真實的財務數據,不難從他們的企圖中推測出,硯川集團現在的財務狀況非常堪憂,但都被他們掩蓋起來了,但估計藏不了多久。如果不實施強有力的措施,要不了多久就會崩盤。」
簡而言之,硯川集團搖搖欲墜,而二叔無力回天,想方設法,打算將巨額債務全部甩給舒枕山。
舒枕山深呼吸了一次,問:「如果讓你們準備一套這樣的條款,需要多久?」
「考慮到協議的複雜性,我覺得需要一個月起步。」郝樂的法務說。
難怪二叔的團隊這麼快就把合同準備好給舒枕山了,這說明不是舒枕山恰好給他們提供了思路,而是他們早就想好了。
舒枕山好不容易找他們要一次投資,就正好給他們送人頭去了。
「行。」舒枕山說,「樂仔,多謝。」
郝樂憂愁地問:「你需不需要幫忙啊?我很有錢的,我可以幫你的。」
舒枕山笑了:「哭什麼喪。我一個名字都沒簽呢,又不是我欠的債。」
他們寫了幾百頁廢話,用來掩蓋十頁最陰狠的毒藥,真是辛苦他們了。
第二天,舒枕山精準地帶著那十頁薄紙,當著二叔派來的整個團隊的面,慢條斯理地將它們一張張撕得粉碎。
所有人頓時面如土色。
舒枕山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溫室花朵,也深知家族企業最易生罅隙,但二叔從小對他的關心都是真的,他為什麼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被坑被騙都不是什麼大事,最讓舒枕山心寒的是長輩的背叛。
從那天起,舒枕山和家裡撕破了臉。
本來就資不抵債的舒家這下更是雞飛狗跳,二叔從佯裝不知情到撕下虛偽面具大破防,舒枕山冷眼旁觀,盡收眼底,只覺人心炎涼,真情荒謬,箇中滋味難以言說。
不久後的某天,舒枕山在學校里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查爾斯河畔,一道身影靠在跑車邊,吊兒郎當地喊他:「堂哥,你怎麼看不見我呀?」
舒枕山微微蹙眉:「舒尋鑫?」
他二叔的兒子。
舒枕山跟他的關係不痛不癢,偶爾回家時,舒枕山會聽他抱怨課業多緊張,他爸對他要求多高之類的。兄弟幾個有空會一起出去吃個飯,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太多交集。
但現在因為二叔的事,舒枕山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好臉色。
「哥,你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舒尋鑫神秘地勾勾手。
舒枕山心平氣和地走過去,問:「你怎麼在這裡。」
舒尋鑫仿佛聽不到他的問題,自顧自地問:「你知道我爸為什麼坑你嗎?」
舒枕山不講話。
「鐺鐺,你看這個!」舒尋鑫變魔術似的展開雙手,赫然是一把手槍。
舒枕山瞳孔猛然一縮。
「哥,你知道嗎?」舒尋鑫將手槍扔到空中,再伸手接住,調皮地朝舒枕山眨眨眼,壓低聲音說,「我爸曾經想用這把槍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