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緲遲疑片刻,接過卡片妥協:「那你做好頭髮就打給我,我立馬回來。」
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進書包暗層,戚緲先給紀望秋單獨點好外賣,而後拎著車鑰匙轉身離開造型店。
新霧廣場離這邊不算遠,戚緲反而在找車位上耗了點時間,他到得不巧,眼睜睜看著高定會館門前的最後一個空車位被一輛改裝惹眼的黑金色勞斯萊斯轎跑占掉,只好繞廣場跑了大半圈把車停到稍遠的位置。
會館進門後有一面長長的鏡牆,反射著店內用落地西裝架展示的試穿樣衣,戚緲一身黑色的衛衣衛褲擠在當中有種格格不入的彆扭感,他攥緊書包帶子快步走向諮詢台,克制著不朝鏡牆多瞥一眼。
大約是臨近打烊,這個點會館只有一位老師傅駐店坐鎮,上次來時戚緲也見過他,打扮考究像一名老克勒,是會館的主理人。
老師傅握著兩隻木質衣架從更衣室的方向返回諮詢台前,溫聲詢問:「你好,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和藹的待客態度為戚緲沖淡些許侷促感,他雙手遞上提貨卡,說明來意:「我來替紀少爺取定製的西裝。」
老師傅接過卡在旁邊的感應器刷了下,調出定製編號及西裝圖示:「回去試穿後如果發現舒適度不夠磨合,隨時可以過來進行調整,我這邊先幫你包裝起來,麻煩你稍等。」
他請戚緲到會客區落座後便去忙活了,戚緲一個人坐在沙發里,回憶剛才老師傅給他展現的各種細節圖示,想像那套漂亮的高定西裝穿在紀望秋身上的模樣,必定貴氣又靈動。
抬眼就是那面纖塵不染的鏡牆,戚緲看著裡面的自己,平平泛泛的穿搭,毫無造型可言的柔軟黑髮,以及一雙永遠沒有情緒波動的褐色瞳仁,凸顯臉部摺疊度的小翹鼻似乎並沒多出眾,而唯一有個人特徵的右側眉尾痣則淺得幾乎能忽略。
林立四周的不菲樣衣寫實得像他碰見過的許多記不清面容的貴族,他跌落在這個上流圈,卻不幸成為一顆觸不到空氣的縫間小石。
挺諷刺的,戚緲也不懂自己的腦子怎麼總聯想出此類悲觀的比喻,他移開眼,決定停止這場自我貶低。
會客區離店門極近,戚緲一眼注意到門邊傘架中唯一一把長柄傘,實在是這把傘的外形過於像一根設計精緻的拐杖,他盯著打量好久,才發現傘柄那頭應該是一隻如假包換的羊角。
咔噠,有細微的動靜鑽進耳里,戚緲以為老師傅包裝完畢,轉過頭卻見是試衣間的門開了,一位高大的男士背對著這個方向立在一面落地鏡前,寬肩窄腰,體態端正,雙腿筆直修長,這副優越的好身材撐起了身上挺括的黑西裝,如果紀望秋在場,大概會脫口而出一句「哇,有料」。
意識到這只是自己無腦的臆測,且這句評價其實來自於自己的心聲,戚緲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收回視線時看到老師傅拎著只印有品牌logo帶提手的巨大包裝箱出現了,經過男士身旁先低聲交流兩句,隨後才朝這邊走過來,全程那名男士都沒有回過頭。
接過箱子道了謝,直到走出會館好些距離,戚緲才終於脫離那種拘束感,他回車上放好包裝箱,在駕駛座呆坐半晌,遙望著廣場邊上那家新開不久的書店。
兜里的手機沒任何動靜,證明紀望秋那邊還沒結束,戚緲鮮少得來這種屬於一個人的空閒,可他內心充斥著竊取珍品的羞恥,連如何享用都衡量著可否。
長達半分鐘的心理鬥爭後,戚緲收起沒有消息的手機,推開車門決定邁出當竊賊的第一步。
由於紀望秋從不光顧書店這種與娛樂無關的地方,戚緲走進書店的機會也屈指可數,他房間裡的紙質書通常在網上盲狙,所以或多或少會買到一些不那麼合心意的書,例如今天翻過的紀伯倫散文詩。
當初在網上刷到幾句節選只覺是他的生活寫照,到手細品卻發現不好讀懂,碎片消遣還行,只不過他沒法投入太多心思,當然紀家也不需要他在紀望秋以外的事情上投注時間。
揣著手機在排排矗立的書架之間漫無目的穿梭一番,戚緲鬆開口袋裡緊握手機的右手,偷閒的膽量微微膨脹。
鎖定角落處無人占領的「金融投資」區域,戚緲直奔過去,搜尋幾秒後從陳列有序的書籍中抽出《安全邊際》的試閱本,無比珍重地翻開。
他不敢讀得太投入,又捨不得一目十行,結果連導言都沒咂摸完,手機就貼著衛衣前兜振動起來,還未翻閱兩三頁的書本險些脫手落地。
顧不上旁的,戚緲掏出手機看來電,目光觸及顯示的備註,他縮了縮瞳孔,隨即忙不迭摁下接通,正欲開口喊「紀先生」時才乍然意識到這個場所不適合通話。
那邊紀明越喚了他一聲,開門見山道:「紀望秋人呢?」
說不上為什麼,戚緲有點忌憚紀望秋他哥,他攥緊手機,左手動作僵硬地把書塞回原位,那絲羞恥心也隨之歸位。
走出書店再做回應已經來不及,他低聲道:「我陪紀少爺去取衣服了。」
「問問他怎麼不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