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之內的事項,他有條不紊一樁樁執行,隔天上午飛到深交所參加敲鐘儀式,下午回公司開展高頻會議,被擠壓到九點的晚餐還是在方若竹辦公室解決的,倆合伙人湊在訪客區的圓桌前,對著各自的筆電界面權衡行槳集團新項目的押注風險。
檔案袋下的手機響了一聲,方若竹摸出來解鎖,妹妹夏荔發來消息:今晚估計十點才結束哦,姐。
緊隨其後是一張在酒吧後台排練的照片,方若竹點開看一眼就退出,連打字都嫌遲,火冒三丈地丟一條語音過去:「唱歌就好好唱,胳膊別老往男的脖子上掛!」
夏荔秒回,扯著煙嗓賤兮兮地笑:「哎呀姐,他是姐妹。」
不明白領養時那麼可愛的妹妹怎麼長大後就轉了性子,方若竹氣得一摔手機,蔣鷙及時拿手中的文件夾擋在桌沿,才制止手機翻過這跟頭:「夏荔今晚有演出?」
「一三五演出,二四六聚餐,周日躺在床上發臭發爛,她原話。」方若竹端起盒飯扒拉兩口,「今天的細胞先死到這裡,再聊一會就收工吧。」
蔣鷙沒意見,他拿過方若竹的手機遞還給對方,手機沒熄屏,他不經意觸開那張把方若竹氣冒煙的照片,畫面暗沉,光影糜亂,穿朋克吊帶的女主唱半掛在一個高半頭的男生身上,吐出打釘的舌頭做鬼臉。
而那男生工裝夾克,黑色choker,被扯歪的夾克下是藏不住鎖骨的純白無袖衫,無比另類又眼熟的一套。
臉部局限在鏡頭之外,難以想像跟著伸舌頭的話會是什麼樣。
手機被方若竹接過,蔣鷙當機立斷扣住筆電起身,方若竹問:「哪兒去?」
蔣鷙神閒氣靜:「把你妹妹的胳膊從那男的脖子上卸下來。」
第11章
靜暉路的燈亮度很低,蔣鷙打著兩盞車燈晃進去,前方路景被一寸寸鋪色,他有種最終還是選擇走進了昨晚那條暗道的錯覺,只不過沒有他想像的昏黑。
駛出公司地庫時他還在思索自己臨時前來的決定是不是做得太倉促,這不似他的性子,他該是追求絕對的理智,講求沒有漏洞的邏輯性,規避漫無目的和隨心所欲。
所以來的路上他給自己尋了個理由,他是來瞧一眼戚緲的另類打扮,用以支撐他高強度工作後的清閒一刻。
說是另類,其實也只是基於戚緲本人的另類,因為更多時候戚緲留給蔣鷙的印象是袖子起球的衛衣和公式化的黑西裝,樸素得有點可憐,單調得有點沉鬱。
當他展露反差,對蔣鷙而言,就好過桌面那杯千篇一律的無糖咖啡。
分析得細緻,蔣鷙甚至忽略了照片中那位真正的男主角疾風般掠過車窗外,躲開路燈光,緊牽著另一個身姿頎長的人踏過窄街的一片片檐下陰影,朝反方向的路口大步奔去。
三層賓館的門頭招牌漸至眼前,不算開闊的空地上似有幾人發生肢體衝突,醉酒滋事或是地痞動粗在這一帶都極其常見,蔣鷙本沒閒心干涉,但好巧不巧糾紛就發生在他的車位上,他有必要保護自己的東西不受污染。
剛準備按響鳴笛,車前燈光先一步遠遠潑向人群中的熟悉臉龐,仍然是蔣鷙印象中那個不變的戚緲,被兩三個社會茬子包圍其中,衛衣衛褲舊板鞋,沒有很另類,沒有很亮眼,卻恍如一捧有重量的月光壓得蔣鷙心頭一沉。
刀刃揮起的冷風很遠,又仿佛擦過耳邊,在蔣鷙不由自主踩足油門長按鳴笛的同時,戚緲忽而抬起左臂擋掉那把直逼眉間的小刀,伴隨金屬落地的清響,緊接著他右手一記利落的肘擊,打得對方往後趔趄摔坐地上捂著臉嚎叫。
他身後夾擊的另一人見勢不對,順手奪下路邊一台電動車的頭盔朝戚緲後腦勺掄去,他甚至沒停頓分秒,就著側身的動作收膝提腿,精確無比地踹中那人的下顎,腿落時恰好勾過對方的脖頸,絆向沖他奔來的第三人。
頭盔滾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最後那人猝不及防撲了上去,不偏不倚砸中某個脆弱器官,連慘叫都拔不高嗓音。
一片東倒西歪里,戚緲冷靜地退開兩步,輕喘著氣低聲警告:「再敢欺負我的人試試。」
這一系列動作連貫得只不過發生在須臾之間,短暫得蔣鷙堪堪停穩車就已明確勝負,那幫人見有人過來,忍痛爬起來狼狽逃離,車燈熄滅,那捧月色卻還明晃晃地懸在蔣鷙的心頭,凝聽何處怦然不止。
隔一面擋風玻璃相視許久,蔣鷙目光不移盯著一丈之外直愣愣的人,摸過手機撥出號碼。
手機貼著腹部振動,戚緲才如夢初醒,左手正要探進兜里,剛抬起一點又垂了下去,轉而用右手掏出手機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