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緲抬起眼,他既不是得力臂膀也非紀姓一員,不懂紀明越跟他這種無關人士談起這個的必要性:「嗯,得益於紀先生您能謀善斷。」
紀明越笑了聲,順著他的話道:「把悟性用對地方,行嗎戚緲。」
這無異於是隱晦的警告,戚緲勾著鑰匙環的食指在拳心一撓,不確定自己哪裡露了馬腳,也不清楚紀明越知曉的程度。
但紀明越不點破,他就當聽不懂,迎上對方的目光磊落大方無懈可擊:「紀先生,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您指出來就好。」
「算了。」紀明越把自己的車匙遞給他,「你去把我車尾那罐雀舌拿上來,等下送到茶室去。」
「好的。」戚緲問,「幾號茶室?」
紀明越看看手機:「我直接給你發過去吧。」
戚緲就下樓取茶葉去了,乘電梯時掏出手機瞧了眼,可能封閉空間影響信號,他沒收到紀明越發來的房號,到地下停車場費勁巴力找到紀明越的車子拿出茶葉,再看手機,仍沒動靜。
可切換其他軟體是能正常使用的,戚緲左手捧著茶葉罐子,右手舉著手機,有些茫然,也大概明白了紀明越的意思。
他跑到室外開闊的地方,在門童奇怪的打量下走了個來回,斟酌著給對方發個消息問還需不需要茶葉了,紀明越這時正好發來了房號。
關掉手機,戚緲回到大堂諮詢了一句,證實房間是茶室無疑。
先不論紀明越是否君子,戚緲反思自己這一舉應該是小人之心了。
到達樓層,電梯門開時正逢有侍應端著盤茶點要送進茶室,戚緲快走兩步打算一道進去,門剛推了個縫,裡間的笑談聲就飄了出來:「蔣生你看,要不晚宴那天就乘興公開你跟小秋的關係?」
戚緲腳步一滯,猝然釘在門外。
跟前的侍應禮貌地側過身示意他先進去,而正是這側身的動作,恰恰讓戚緲毫無遮擋地望見,背對他而坐的蔣鷙偏頭看向紀望秋時的側臉,指間隨意地繞弄著那根廉價的駁頭鏈玩兒。
「你覺得呢?」蔣鷙未置可否,卻轉而把問題拋給了身旁人。
恍惚間戚緲做了個連他自己都不明意味的動作——
他朝侍應生背後躲了躲,儘管蔣鷙的餘光不大可能捕捉到半尺門縫外的他。
似是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選擇權這種東西,也只有他生來覺得可貴。
「先生?」侍應轉頭喚他。
戚緲搖搖頭,把捧了一路的雀舌茶葉遞過去,輕聲吩咐:「麻煩幫我交給紀先生吧,謝謝你。」
第34章
離開會議廳前,戚緲去了趟衛生間,雙手伸到水龍頭下澆了很久,用清水洗掉了護手霜的味道。
指掌被搓得浮起淡紅,他無神地與鏡中的自己對視片刻,隨後轉過頭看了看,身後一排隔間都敞著門,衛生間裡除他以外空無一人。
抽了兩張紙打濕,戚緲解扣拉開領口,在被咬過仍泛著麻意的位置擦了擦,像是這樣就能擦去蔣鷙留在他身上的痕跡,像是這樣就能掩蓋他和蔣鷙之間這段短暫而隱秘的、不可告人的關係。
像往常的無數次,戚緲躲到車裡等著,上半身趴到方向盤上,借地下停車場的靜謐和昏暗讓鬧騰的混亂思緒歸於安分。
其實他能理解,商業聯姻在上流階層並不少見,強強聯合帶來的是更可觀的盈利能力及更穩定的抗風險強度,就算紀望秋服從安排、蔣鷙毫無異議,那都是無可厚非的事,雖然戚緲認為蔣鷙的名望遠不需要依傍於任何企業,何況是行槳這種往日榮光不再的民企。
當然最後如何定局都跟他無關,他只是……
只是有點難過,似乎更不止一點。
這件事本有預料,是他獨行其是閉目塞聽,斷定蔣鷙沒投身話題就始終是紀家的口頭逞能自娛自樂,直到剛才停在茶室門外那一刻,他才恍然夢醒,自娛自樂的是他,不被選擇的也是他。
涼水浸透紙張擦拭過的胸口仍感冰冷,戚緲想起蔣鷙幫他整理衣襟時摘走的駁頭鏈,它被他百無聊賴地翻覆於掌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像這根鏈子,只供作蔣鷙消遣的玩物。
窗玻璃被叩響第四下時,戚緲才騰地從方向盤上彈起,他摁了解鎖鍵,紀望秋拉開門坐進副駕:「一個人發什麼呆呢,把我晾外邊好半天。」
「沒有,今天醒太早,犯困了。」戚緲扯過安全帶,「茶話會結束了嗎,還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