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得及深思,紀望秋突然抓下戚緲捂在他嘴上的手轉身就跑,輕微動靜惹得露台上的紀明越側首,但很快就被元秘書勾住後頸親上去:「這裡風太大了,過一會就回去吧,離席太久不好。」
沒興趣旁觀紀明越風花雪月,戚緲看一眼引他們過來的談助,對方面色平靜見怪不怪,作為蔣鷙的助手尚且司空見慣,不知他的上司目睹過多少腌臢。
戚緲邁步朝紀望秋的方向追,在電梯口把人攔住,一萬次怪罪自己長了張很沒用的嘴,不會提供情感上的建議,也組織不出一句安慰的好聽話:「紀少爺。」
紀望秋的雙頰讓淚水浸濕,不復往日明媚,顫抖的指尖一刻不停地戳著電梯按鈕:「我要回去。」
話出口時他的動作卡了下,連自己都想不出能去何處,父親終日躺在郊區分院,回家躲不過與紀明越碰面,與秦落廷在一起,又往往是他一腔熱血倒貼人家的不冷不熱。
思來想去,那麼多年好像只有戚緲從始至終站在他的這一邊。
「小管家,」紀望秋反抓住戚緲的手臂,不自覺地喊回這個稱呼,像是這樣就仍擁有一隻不會漂遠的浮舟,「你跟我一起回去。」
戚緲微張嘴,發現自己已不僅是說不出一句安慰,更連一個簡單的「好」字都難出口。
理性上他該選擇無條件遵從紀望秋的選擇,這是他在紀家多年的本能反應,但情感卻向另一個名字傾斜。
他不敢估測份量,只怕直面失衡。
而紀望秋從不用等待他的應答,電梯一到便扯著戚緲一同入內,等不及要離開這個地方似的拍在關門鍵上。
戚緲就又習慣成性地把訴求落回腹中,只是將要闔住的梯門一側忽被一隻手擋住,是戚緲掠一眼膚色就能知曉其主人的熟悉度。
梯門重新打開,蔣鷙移開按鍵上的左手,右手依舊抵在門框處,偏頭吩咐談助:「你帶人去兜風散散心。」
轉而看向電梯內:「戚緲,來我身邊。」
可能周圍人連帶蔣鷙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自認為強硬的口吻其實夾雜著很不經意的溫和。談判桌上的氣勢和領導團隊的果決滲透日常,他說話有種讓人不容置喙的態度,但只有戚緲在他這裡得過太多包容和理解,只有戚緲不覺得蔣鷙是在下令,而是揭開了他每一次遲疑不決的想法。
以至於蔣鷙看著他說這句話時,戚緲恍惚覺得今晚透過一扇半降車窗望見的那一眼,只是他因經歷險境而產生的幻覺。
「戚緲。」蔣鷙看著紋絲不動的人,又喊了一聲。
談助適時踏入電梯,對戚緲道:「你先過去吧。」
戚緲越過談助的肩膀看了看縮在電梯角落的紀望秋,蔣鷙盡收眼底,他是不會讓人陷入兩難境地的,把擋在門側的那隻手收了回去,無聲表示尊重戚緲的選擇。
沒了阻擋,梯門再度緩慢滑上,戚緲不知受何力驅動,腳不受控地朝前挪了一小步,也正是這下意識的趨向,蔣鷙眼疾手快地把人從里拽了出來,拽到自己身邊。
「放心,談助不會對紀望秋做什麼。」
戚緲想反問「我該相信你嗎」,旋即記起之前他一次次堅定不移向蔣鷙保證過的信任,還親口為這句話貼上了「不廉價」的標籤,如果現在反問,未免顯得這個標籤是他信口開河。
蔣鷙沒把他帶去宴會廳,走廊盡頭拐彎領他進入一個套房,未開燈就先反手落鎖,不是誰都跟紀明越那樣沒腦子。
前幾次見面被調教出來的反應,戚緲聽見鎖舌扣合的輕響,雙臂就情不自禁地往蔣鷙肩頸上掛,漆黑中甚至無需辨認方向和輪廓,然而燈一開,他驚醒般「噌」地將手抽了回來。
蔣鷙脖子都壓下去了,又無奈抬起:「不繼續嗎。」
戚緲別過臉不語,蔣鷙說:「我們好多天沒見了。」
「我好像不認識你了。」戚緲說。
他換了個比較迂迴的說法,可蔣鷙還是馬上聽出來了,直截了當道:「你可以收回那句相信我的話。」
看戚緲剎那難以置信地抬眼,蔣鷙垂眸盯著他琥珀色的瞳仁,補充道:「但我可能不會答應。」
「所以你也可以問我任何你想知道的事,願不願意相信,選擇權還是在你手裡。」蔣鷙道,「戚緲,我不收回。」
這種做法似乎是蔣鷙對他一貫的偏袒,戚緲卻有些辨不出此刻是否摻雜了一份對山路事故的補償。
他默認猜想,頓時理直氣壯起來,繞過蔣鷙身側往床尾一坐,適當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今晚開車送你過來的是談助嗎?」
蔣鷙轉過身面向他:「是,上次在市區追車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