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二皇子的威脅,封商彥神色如常。
「確實,這種帽子,微臣也不敢亂扣,只是御前侍衛和大理寺各有十幾雙眼睛親眼所見,微臣不敢欺君隱瞞,只能如實相告。龐指揮使此刻一絲.不掛,皇上,是否要帶上來對質一番?」
封商彥的為人,晉文帝再清楚不過,比他爺爺還秉直。
從不拉幫結派,也從不在背後說誰不是。
只論公行事。
他既然當眾把事情說出來,那就不可能有翻供的可能。
不由煩躁地揮揮手,「污人耳目的髒東西,何必帶上來攪了龍舟賽!」
「父皇!」慕青不甘心。
晉文帝瞥他一眼,「虧朕看在太師和貴妃的面子上,重用於他,竟是個這麼扶不起的阿斗!朕看你一貫與龐家人往來甚密,往後再這麼不擇友而交,朕不饒你!」
慕青哪敢再言語,夾起尾巴退到一旁。
封商樾想趁機把龐少文在京郊養男寵的事兒,也抖落出來,卻被後面的秦慕修拽住。
「現在和盤托出,只會讓皇上覺得你大哥早有圖謀,反而會讓今晚的事不是那麼有信服力。」秦慕修低聲道。
封商樾只是不愛讀書,其實聰明得很。
秦慕修一點,他就懂了:不管怎麼樣,今晚的事,已經足夠支撐封家退親了,沒必要再對龐少文那隻落水狗窮追不捨,再過幾天,大哥就可以名正言順說又查出了龐少文的其他事兒。
那時候,皇上就不會再認為他們是早謀劃好的了。
於是,他就夾起嘴巴,退到後面,一言不發。
封商彥看了一眼「變聰明」的弟弟,表情很滿意。
是夜,玉泉河邊熙熙攘攘地熱鬧到第二日天明,百姓們一睹聖顏,歡欣鼓舞,並不知地王背後發生了什麼事。
大理寺牢獄裡,龐少文卻是結結實實地受了一整夜罪。
端午時節,天氣雖然已經暖和了,可他被關押在地下牢房裡,陰冷潮濕,獄差只給他一件薄薄的、將將能遮羞的破舊囚衣,還散發著一股又臭又酸的味道,不知是哪個囚犯穿剩下的。
他龐少文何時受過這個罪?
拼命地搖著鐵柵欄,「來人,來人!我要見封商彥!」
獄吏走過來,「封大人不在,您還是消停消停吧。」
「去封府請他來!我是他妹婿!把他叫過來!」
獄吏笑道,「龐指揮使,您出了這樣的事兒,還指望婚事能保住嗎?我勸您還是少提這話,以免大人生氣重判您。」
龐少文沒了氣,癱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想起發生了什麼。
他驚出一身冷汗,「不,不,我是冤枉的!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祖父!」
此時的龐太師,已經跪在未央宮。
深深伏在地上,老淚縱橫道,「皇上,龐家出了這樣的不肖子孫,老夫無顏見您吶!」
晉文帝不置可否,眼神明滅,並不像以往,還不等龐太師跪下,就讓太監扶起來了。
而是沉默半晌,什麼話也不說。
龐太師忐忑不已,咬咬牙,道,「不孝孫龐少文,干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老夫懇請皇上將他流放到邊疆,從軍報國,以此悔過。老夫身為太師,教子無方,管家不嚴,屢屢給皇上丟臉,今辭去太師之職,告老還鄉。請皇上允許!「
龐太師也不是沒有過遠大志向,但從龐貴妃被貶黜到庵中「修行」那一刻,他就知道,皇上並無器重二皇子的意思。
若想傳位於他,怎麼會讓他的母妃這般沒臉?
既然已經被棄了,就得有棄子的素養,主動退出,尚能保住性命,或許還能留住一絲富貴餘韻,若做強弩之勢,搞不好就弄得家破人亡。
晉文帝這才抬了抬手,「尊師這是作甚,快平身!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犯的事兒,不該由尊師您來承擔。龐少文該當何處,有律法決定,朕不包庇,也不會徇私。您是朕的老師,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龐太師哪敢平身,「皇上龍.根聰慧,老夫頂多給皇上啟蒙,成才成龍全靠皇上您自己,且您早已青出於藍,老夫這太師之位,受之有愧。」
晉文帝不接話茬,岔開道,「前日蜀地才遞進來的奏摺,龐暄兄在四姑娘山又剿匪八千,蜀軍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條,聽說已經壯大到十萬有餘。」
龐太師身子一凜。
他這一輩子,有三件事引以為豪。
第一,是給當今聖上做了帝師。
第二,是愛女嫁進宮中做了貴妃。
第三,便是兒子被封為蜀平侯,駐守在蜀地,說是蜀地之王也不為過。
如今,愛女前途莫測,難道皇上又打上兒子的主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