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兒像山間野草,蔥鬱而生機勃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李南枝則像一株輕鬆,勁瘦而挺拔,也是催不毀推不倒的模樣。
過著支離破碎的生活,面對著尋死覓活的父親,她明明那麼難過,還這麼堅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體面而矜貴。
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狠狠戳著他的心,而李南枝的話,更是讓他動容。
在李南枝這個年紀,誰家的小姐都是穿金戴銀,只想著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誰又會為了生計奔波呢?
她的倔強和堅持,讓她整個人仿佛發著光,讓封商彥挪不開眼。
……
初見趙錦兒時,他也有這種挪不開眼的感覺。
尤其是趙錦兒借住在他們家的那段時間,他一個沉迷政務的人,卻總是忍不住早早回府,時不時找個藉口去妹妹封佩雲的院子轉轉,就為了「漫不經意」地看趙錦兒兩眼。
但對於趙錦兒,封商彥一直發乎情止乎禮,他深知趙錦兒乃有夫之婦,她的眼裡只有秦慕修一個人。
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的,這輩子也不會成為自己的女人。
其實有些時候他自己也搞不懂。
自己對趙錦兒,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有些時候他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覺得趙錦兒可憐,才會如此。
但是那股子繾綣悱惻的情緒,卻左右著他,左右著他的審美,左右著他的選擇。
他想在人群中尋找一個和趙錦兒相似的女子,共度一生。
可是京城貴女,沒有趙錦兒這樣的。
所以,這些年議親的人不少,他都拒絕了。
眼看著年華老大,封大太太都快急瘋了。
他的心還是飄著,一直沒有找到意中人。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面前的李南枝,似乎就是另一個趙錦兒。
看著李南枝照顧父親的樣子,他心底生出一股淡淡的疼惜,甚至有了種想要照顧李南枝的心情。
秦慕修輕聲問慕懿,「太子,您看到了?」
慕懿又咽了口口水。
李牧之前是多麼意氣風發,可如今,他竟然變成這樣,不過知天命的年紀,卻被折磨得瘦如枯槁,讓人唏噓不已。
「想當年的應山書院山長,如今卻落魄成這樣的田地,難道太子真的能不在意麼?當真就能眼睜睜看著?」
慕懿沒有說什麼,可秦慕修的話,卻狠狠戳著他的心,他也動了翻案的心思。
封商彥突然開口,「李先生是寒窗苦讀上來的,他當年的風采,您應當也見過。」
秦慕修看了封商彥一眼,封家人一貫謹慎,鮮少插手旁人的事,今日今日替李牧說話,委實難得。
「太子可以去同李先生聊聊,只不過他身子不好,您最好不要刺激到他。」
「好。」慕懿也正有此意,走上前。
李牧看到一個黑髮玉冠的少年走進來,愣了愣,一時間沒想起來是誰。
「這位是?」
李南枝也趕忙讓身,充滿警惕地打量著慕懿。
秦慕修就在這時走進來。
父女倆是認得秦慕修的,李南枝趕忙小聲問,「秦太傅,這位公子是……」
「這是太子,快行禮。」
李南枝大驚,趕忙福身。
李牧也吃了一驚,正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卻被慕懿先按住。
「您身子不好,就不必多禮了。本宮今日只是來看看你。」
李牧受寵若驚,難得露出幾分笑容,道,「有勞您惦記。」
「聽聞您身子不好,可有吃藥?」
「有的。」李牧喘著粗氣,「太子您能來陋室,罪臣不勝感激,但您還是儘快走吧,這地方污濁,怕是委屈了您。」
木易便四處打量了打量,這地方,漏風又漏雨,地上還有前幾天下大雨留下的水痕。
「本宮回頭著人找個合適的院子,你帶令媛搬過去。」慕懿道。
李牧搖頭嘆息,「太子好意,李牧心領。但已經在這裡住習慣了,實在不必麻煩。」
慕懿眉頭鎖得更深。
是啊,整整五年的時間,他們都蜷縮在這樣的地方。
雖說不是天潢貴胄,可這樣的落差,對於李牧來說,也是沉重的打擊了。
慕懿想彌補些什麼,卻也知道李牧兩袖清風高風亮節,斷不會以罪臣身份受他好處。
除非為他翻案。
「本宮讓你搬,你就搬。」慕懿的話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