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說話不許大喘氣。」
她纖細的眉秀麗又英氣,紅顏溫馨的巧笑,持劍的樣子又美又颯。
陸雲錚心中自豪,他的姑娘和別人不一樣,不是閨閣繡花的柔弱女,而是能文能武的女中豪傑。
「杳杳,我不能失去你。即便拋棄仕途,我也定要與你成婚。」
他動情地擁住江杳,大丈夫奪得功名,愛妻在懷,人生才稱得上圓滿。他曾與她分離那麼久,剛剛守得雲開見月明。
「以後不准你離開我身邊,上山修道也不行。」
陸雲錚點點她鼻子,霸道地講,目光浸滿了愛意。
江杳因武藝超群,曾在先太子身邊當過女官,貼身保衛先太子的安全。後來皇權更迭,她又往龍虎山修道,兩人一直分隔兩地。
「我不是在你懷裡嗎?」
江杳環住他的腰,含怨道:「說來,我倒是嫉妒貴妃娘娘了,你待她比我還上心。」
陸雲錚豎了根手指在她唇間,「噓,這話要殺頭的。貴妃娘娘何等神仙芳體,凡人怎配隨意談論。」
江杳醋海翻波:「你最近可是日日夜夜在研究她,為她寫文章,爭名分。」
陸雲錚無奈寵溺,在她耳畔輕聲解釋:「你別亂吃這等荒謬的飛醋,我連貴妃娘娘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貴妃娘娘深居禁宮,神秘高貴,從不以真面目是人,唯陛下可見她真容。
他只是一個外臣罷了,職責是替貴妃娘娘鬥倒內閣,奪取名分。
江杳這才喜笑顏開,在他懷中蹭著膩著,「原來如此。」
……
五日後,蠶桑禮。
本朝是農耕大國,農事大於天。
黃帝的妻子嫘祖利用桑蠶造絲,使人們能穿上蔽體的衣服。每年仲春四月,皇室親手栽種一棵桑樹,以敬農工。
此事向來由母儀天下的皇后完成,然而今年,陛下將此神聖的職責交給了林貴妃,等同於宣布林貴妃是後宮之主。
太后和皇后兩宮怒火中燒,恨意如海。
林靜照的勢力在逐漸擴大,不僅有陛下這一絕對牢固的壓倒性後台,更多了陸雲錚、曹善、吳少虞等一批投機小人前呼後擁,儼然越來越猖狂。
蠶桑禮當日,欽天監預言有轟隆隆的雷電春雨發生。春雨貴如油,桑蠶禮上落雨乃是上上吉祥之兆。
陛下遂將此吉兆曉諭天下,大作文章,解釋為貴妃主持蠶桑禮,神靈喜悅,上天才降下這場甘霖。
內閣緘默無聲,面色黑似鐵鍋。
春雨只是春雨,吉凶全憑人意注釋。陛下愛重貴妃,不放過任何為她添光加彩的機會。
時近暮春,藍天高懸,燦爛明亮的日光直射下來,鳥兒在枝椏間清囀和鳴。
桑蠶禮是一國大典,衣冠縉紳,官眷貴婦齊齊到來,觀者如雲,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內閣首輔周有謙、次輔張子昂、刑部呂宗頤等人早早前來,張太后、皇后、永安公主等人亦車馬豪華,風光出行。
因陸雲錚公然支持貴妃,江潯、江璟元、江杳一家被視為異類,人人鄙夷,遭到了冷落排擠。
陸雲錚身正不怕影斜,一株經得起嚴寒的竹,毫不在意周遭非議的目光。
江潯、江璟元等人卻沒他這麼灑脫,面色晦暗瑟縮,隱藏在人群中。
人群漸擁擠,觀禮席已填滿。
最後的最後,貴妃娘娘才駕到。
那位引起朝政驚濤駭浪的林貴妃,終於現出廬山真面目。
眾人眼神凝注,呼吸不禁屏住。
司禮監太監先高聲報號,錦衣衛清場,十餘名大內高手將場面完全控制住後,林貴妃才拖著莊重的禮服姍姍出現。
她戴著厚重的白帷帽,白紗從頭到腳遮個嚴嚴實實,陽光下白得發亮,聖潔的光輝,冰澈的紫花點綴在裙角,窈窕的身姿不似凡世中人。傲慢,高貴,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這位就是惹得陛下瘋魔,龍虎山女神仙,本次桑蠶禮的主人。
貴妃娘娘。
后妃嗤之以鼻,林貴妃總是這般目無下塵,自詡神仙轉世,特立獨行,不以面貌示人,動輒錦衣衛護送,偏偏陛下還容得她。
內閣諸臣莊嚴凝重,與妖妃勢不兩立。
皇后難堪至極,她作為後宮之主,桑蠶禮卻要退到一邊,將位置挪給林靜照。過些時日,陛下怕是要將皇后之位也賞給林靜照了。
江潯和兒子江璟元仰頭注目貴妃娘娘,陸雲錚和江杳靈犀在心,不約而同地瞥向彼此。
貴妃娘娘可真神秘。
至今除陛下外無一人見過她的面孔,凡她出現的地方,身畔永遠有廠衛環伺——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刀,斷絕了貴妃娘娘與外界一切聯繫。
林靜照走在人群之中,被各種羨慕、嫉妒、諂媚、憎惡、齒冷的目光交織包圍,心無半分波瀾,感到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