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當年蒙太后娘娘眷顧,在宮中做過一段時間懿懷太子的女官。說是女官,實際上與婢女無異,做些粗使活計。」
「那日宮變,燃起了熊熊大火。臣妾有心護送太子,可太子先一步不見蹤影了。爹爹怕臣妾捲入禍事中,送臣妾到龍虎山避難,當一段時間的女冠。」
後來她就被錦衣衛抓到了詔獄,遇見了陛下,稀里糊塗當了貴妃。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朱縉漫然聆著,似信非信,「依你之見,懿懷太子如今是否還在人世?」
林靜照惕然:「臣妾不敢妄言。」
朱縉口吻微重,道:「朕叫你說。」
她被逼無路,懷著顧慮講:「懿懷太子已不在人世了。」
「哦?」他淡淡追問,「理由。」
林靜照道:「先太子性子仁慈,身體孱弱,多年抱病。臣妾在宮中當女官的那段時日,做的最多的是熬藥。最後見太子時,他捂著胸膛,似乎被箭穿透,重傷奄奄,後來便找不到人。」
朱縉順著話頭,「所以你認為他死了?」
她默認,「既然找不見人,必然在葬身火海中燒成渣滓了。」
朱縉撂下筆,神色盪於春寒的空氣中,夾雜著意味,「貴妃。旁人也以為你葬身火海燒成渣滓了。」
空氣靜了一刻。
她現在好好地活著,在隱蔽的角落,他的面前。旁人以為她死了,只是不知內情罷了,可見火禍致人死命並不可信。
林靜照無法反駁被這嚴絲合縫的指摘,承認道:「臣妾愚鈍,想當然了。」
他輕輕咳了聲,「怕貴妃不是愚鈍,是太聰明了。」
林靜照不敢多說,怕他生氣,「臣妾是愚鈍,但說的話是真話。」
朱縉道,「當真?」
二人眼下的姿勢十分曖然,她跪在他腳下,他微微側著身子,像極了男人和女人。
林靜照感到了不適,遲疑著道:「懿懷太子當真死了。」
「判定一個人死,要驗屍。」
朱縉趨於冰冷的質疑,「朕饒你死罪,不是聽你捕風捉影的揣測的。」
懿懷太子是太后的嫡長子,按順位繼承的話,該是懿懷太子登基為帝。
如今陰差陽錯,朱縉登了皇位,涉及天位合法性,必然窮追懿懷太子的下落,免得日後忽然冒出個太子來復國。
林靜照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他是皇帝,英察聰毅,分外難糊弄。她要逃出生天,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後半夜雨已小了,騰起夜霧,霧色靡靡如雨,滲得人肌膚涼涼的。
她臂上猶存著方才的勒痕,若說謊話,有被拖出去打死的風險。
林靜照頷首緩緩,「是,臣妾定為陛下尋到懿懷太子的屍身,使陛下安心——」
她一再表達忠誠。
朱縉長目微闔,未做出批語。
他信她,卻不完全信她,找屍體這種事也輪不到她做。
雖能氣氛溫然,二人的話頭盡了。
除了拷問懿懷太子的下落,她與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無話可說。
她跪安欲去,他叫她起來。
賜婚聖旨像根刺時刻磨著內心,林靜照抬首仰望於他,眸子湧起一汪鉛淚,鼓起勇氣再次提及:
「臣妾所知已盡數稟陛下,求陛下放臣妾歸家。」
賜婚聖旨的對象本來就是她,她要奪回她被剝奪的東西。
朱縉反問:「你為何歸家?」
林靜照被雨水淋的衣襟漸感一股寒氣,道:「作為女兒,理當探望父親,與父親相認,侍奉左右,盡子女之人倫。」
朱縉凝望著她的痛苦,「那你現在是誰?」
她喉嚨一塞,道:「林靜照。」
「是啊。」他極盡冷漠,幽幽迴響,「那你去探望江家的父親作甚。」
林靜照心弦驟斷。
眉間深蹙,溫和的倔強之色。
「要殺要剮可以,陛下為何剝奪臣女的身份?」
她終於忍不住質問他一句,含怨已久,不敢說質問他,只為自己討個公道。
朱縉冷然微微哂笑。
林靜照噎得慌,不太敢再質問第二次。
他道:「怎麼,宮裡的錦衣玉食還不能滿足你?」
她搖搖頭,堅定表明立場:「臣妾思念父兄,只希望歸家,侍奉在父兄身畔。」
朱縉施施然,「還有陸雲錚吧?」
林靜照猶如春日遭了一道閃電,說不惦記陸雲錚是假的。
「臣妾不敢。」
「敢不敢的你也做了。」朱縉飄過一縷深邃,提醒道,「你是皇貴妃,江姑娘。」
她不死心:「臣妾只歸家一次。」
朱縉明旨:「所請不允。」
林靜照頹然垂下手。
晶瑩的淚水淌在臉頰,猶如屈辱的印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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