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的黑牢過於苦寒壓抑,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在這裡關幾日都得發瘋,何況娘娘一介養尊處優的弱質女流。
照這樣下去,早晚得出事。
他惦記著那人的吩咐,琢磨著開導開導皇貴妃娘娘,正自愣神間,一縷清越微弱的嗓音主動聊起:
「宮大人,聽說沒人能須尾俱全地走出你們詔獄,是嗎?」
宮羽咳了咳,「是,娘娘。」
詔獄,原是死囚待的地方。
「外面的人都想殺我,是嗎?」
她捧著白饃木訥地一口接一口,看著就很噎得慌,不喝水也不夾菜。
「是。」
宮羽如實回答,相比之下,詔獄還是她的一層保護殼。
他將果酒和茶飲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喝,那麼多山珍海味光吃白饃饃作甚。
「陛下呢?」她問。
如今談起陛下,完全像談個生疏的陌生人。
宮羽默了默,斟酌著道:「前些日三法司遞送磔死您的奏疏,被陛下駁回了。因為刑罰不當,陛下罰了三法司大員廷杖。今晨屬下剛去當值,陛下就叫屬下來給您送飯,還帶幾壺您平日愛喝的酒,時常念叨著您。」
頓了頓,他鼓起勇氣,語意懇切,「娘娘,陛下心裡有您。」
屢屢對峙群臣,是陛下不希望她死。
一審二審三審都失效,是陛下在拖延時間。
三法司會審的公堂上往她嘴裡放塞子,是陛下怕她胡亂供認無法挽救。
費盡周折將她從都察院移回詔獄,是怕都察院的獄卒苛待欺負她。
隔三差五賜她美酒佳肴,是陛下怕她萬念俱灰,心力憔悴而自戕自暴。
陛下實為她花了太多心思。
「娘娘您不知道那些大臣有多惡毒,砍頭,腰斬,酷刑,磔死……輪番請求處死您,統統被陛下駁回了。陛下一直在罩著您,想辦法救您出去。」
宮羽臉色掠著陰雲,因語速過快而嗓子激動發緊,「陛下這些日獨眠顯清宮,一直沒睡好,人也清減了,有時怔怔看著您封后的鳳袍凝神,目中隱隱晶瑩,一聲接一聲的嘆息。」
林靜照聽了這麼多話,眼前浮現深夜裡皎潔的月光落在帝王孤獨身影,卻仿佛與她無關,清和的眉眼未見太多波瀾,心早失去了感知悲喜的能力,變成了一塊石頭。
「鳳袍是陛下叫我脫下來的。」
她滋味莫名,似還對以往之事耿耿於懷,轉而念叨,「這麼多日了,陛下後宮一直沒有新人麼?顯清宮常年祈醮,該有個懂道的人侍奉在側。」
「陛下已廢黜了後宮,永不會再召。」
宮羽鏗鏘堅定地說。
「哦。」她似夢似醒,浮浮沉沉。
「陛下以前對我說如果我做皇后,他就廢黜六宮,專寵我一個。大抵陛下是個守信的人,不肯輕易毀去誓言。我活著時,他總不好重組後宮的。但幸好過些日我就死了,陛下可以重新納寵結歡了。」
宮羽一噎,喉嚨酸鯁至極。
「娘娘何必說這些話來傷陛下的心,您明知他……他……」
「若屬下將您的話直言稟告,陛下必定表面不聲不響,暗地裡心碎一地。」
停了停,宮羽整斂情緒,「屬下是湘王府的侍從,和陛下一起長大的,陛下他在當湘王世子時就知道您了。」
「他為了你甘願當個昏君。」
「實話告訴您,前三審結果都沒問題,可以立即處決人犯的。可他硬生生不批,因司法官員判的不是符合他心思的,不是赦免您的結果。」
「陛下捨不得您。」
「您能不能也配合配合他,別再跟他對著幹,給他一個放過您的理由?」
哪怕這個理由是荒謬的,陛下也定然會順藤摸瓜,把她從詔獄撈出去。
陛下是皇帝,實被太多雙眼睛盯著了。
「陛下一直很盼著您當皇后,很盼著很盼著,屬下從沒見過這樣的陛下。」
「求您不要自暴自棄。」
林靜照沉重地闔上眼皮。=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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