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討厭褚世擇說他漂亮。
「難道不是麼?」褚世擇笑笑,「你幹什麼都要漂亮,讀書要成績漂亮,生活要過得漂亮。落魄到住貧民窟,還每日摘野花裝飾陋屋。就連從我身邊離開,也要走得漂漂亮亮。」
他回到家時,傭人說沒動過房間。
但他摸摸床鋪,被子、枕頭,都是理好了的。
還有那條他在蘇黎世給阮丹青買的圍巾。
當初多喜歡,也扔在那,疊得四四方方,無比整齊。
像嶄新的,隨時可去退掉。、
退掉了,也就一筆勾銷了。
然後,他看到阮丹青不再躲閃,回視而來,目光像徑直扎在他心上。
理直氣壯:「我給您留了信。」
是。
留了信。
阮丹青留下的信里一字一字,寫得又客氣又清白。
大意是感謝他資助學業,如今已畢業,是時候該回家。
就這麼多。三兩行。
他翻來覆去看了許久。
褚世擇:「為什麼不提早和我說呢?」
阮丹青用一聲促詭的笑作回答。
意思很明白。
他頭一個信不過他。
「褚先生,東西我都還您了,還有什麼要交接?又不是真的上班離職。這本來就只是一場財/色交易,我陪你那麼多日夜換一年學費,我想,絕對綽綽有餘了。」阮丹青硬著心說,「要是您還不懂——那麼,我可明確地說,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褚世擇總覺得,他說到「財/色交易」時,咬字尤其痛。
接著,阮丹青再捺不住,拔腿要走。
褚世擇還沒來得及反應,腳步已經追上去了,拉住他:「丹青……」
阮丹青:「你幹嘛!你別威脅我!我可以辭職考公,我考法院!」
褚世擇儘量耐心:「我沒有要威脅你。我還能不知道你的犟脾氣?再說,假如我真要那麼做,何必現在才做。」
他覺得自己也是瘋了:「我和你道歉。以後沒有交易,我們是交往,正式情侶關係。」
「您瘋了嗎?」
「……」
「你忘了,我是直男!我原本不喜歡男人!」
他想起阮丹青攀倚在他身上的乖順的樣子。
氣笑了。
「你確定你還是直男嗎?」
阮丹青咬牙:「我是!……請讓一讓。」
褚世擇眉也不抬:「不讓。」
兩人拉扯間,突然,燈泡亮閃一下,炸熄了。
停滯一剎。
褚世擇幽郁的氣味和炙燙的體溫一股兒嚯地涌過來。
阮丹青又慌又怕,心跳直接拉滿:「別碰我!」
他像只應激的貓一樣弓起背。
褚世擇執拗抓住他手腕,倒沒摸他,而是扯過來,胡亂地放進自己的衣襟里。
他摸到褚世擇劇烈的心跳。
手上薄痂差點被擦破,又痛起來。
是那種尚在癒合中的痛,細細密密的麻癢。
有人說,明知不可能的愛,就像故意去按發炎的智齒,從疼痛中獲得莫名的快/感。*
再給他一段時間。他想,只要再給他一段時間,他會把壞牙齒拔乾淨。
可並不是現在就行。
混亂間,溫熱的吻沒頭沒腦地落在他臉上。
嘴唇摸索到他的唇,強吻。
褚世擇體型太龐大了,又力壯,死死壓住他親。
阮丹青渾身發抖,一下子氣得要死,為什麼他的身子對褚世擇那麼熟,被摟一摟就自顧自有答有應。
他抵死咬住牙關。
「誰在那!」
這時,伴隨一聲暴喝,晃動的手電筒光射來。
阮丹青慌不擇路地亂跑。
跑到不知哪的路邊。
「你不是要跟我恩斷義絕,為什麼還要拉著我?」身邊人說。
阮丹青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還拽著褚世擇。
他連忙撇開:「就應該讓您留在那裡,被人當成流氓抓起來!」
褚世擇打這輩子沒有這樣狼狽過。他衣服稀縐,想要理一理,才發現西裝紐扣掉了。大抵是剛才把阮丹青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揣時繃掉的。
現在扣不上了。
「然後我告訴別人,我流氓的對象是你?」
阮丹青使勁瞪他。
「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敢呢?」褚世擇笑過後嚴肅起來,冷不丁問,「你為什麼敢跑?我早就知道你家庭底細。」
阮丹青心緒早已亂如麻,他抿了抿唇,還是說:「你不會的。」他就事論事,「你還沒有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