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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華漪飲過了薑湯,本打算早些歇息,錢葫蘆卻帶來了李重焌答應見她的消息。
她好不容易等來李重焌願意見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能扶病而出。
出門前,傅嬤嬤將斗篷給她細細穿上,塞給她一隻銅手爐,這才不放心地讓錢葫蘆帶走了她。
甄華漪跟著錢葫蘆悄悄往芙蓉池走,一路上見不到人,只有漆黑的夜色和零星的幾粒星子,甄華漪心中覺得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她來到芙蓉池門前時,才終於想起來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前幾回李元璟見她,都是在這樣的夜裡,由楊七寶避開眾人帶她來的。
不得不說,他們兄弟二人相似的地方倒是挺多。
甄華漪走上台階,她站在宮門口,卻堪堪停住腳步。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回想起與李重焌的來往,總覺得沒有把握好這個度。
她之前有些越界,之後更要守禮謹慎小心。
她抬頭看著芙蓉池裡的熒煌燭光和依稀白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不能進去,深夜在溫泉邊上見李重焌,她是瘋了才會這樣做。
錢葫蘆見甄華漪駐足不前,他微微揚手示意她進門,甄華漪只是笑著搖搖頭:「我在這裡等就好,進到裡頭見晉王倒是有些不合適了。」
見甄華漪執意如此,錢葫蘆只得讓甄華漪稍等,他小跑著回到李重焌居住的蘭溪小築。
蘭溪小築清幽簡樸,穿過竹林小徑,錢葫蘆來到書齋,看見李重焌正和賀蘭璨對坐著下棋。
李重焌此時心情不錯,甄華漪中媚毒這件事,不知何時就要發作,這總讓他有點惴惴不安,幸好來了驪山行宮,幸好溫泉有些許功效可以壓制稍許。
他心情不差,於是賀蘭璨拿著棋盤來找他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李重焌瞧見錢葫蘆匆匆而來,他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他落下一枚黑子,問道:「怎麼了?」
錢葫蘆跑了一腦門的汗,他拿袖子悄悄擦了擦汗,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賀蘭璨抬眼打量了李重焌的神色,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賀蘭璨察覺到的自錢葫蘆進來後,他就有些心不在焉。
賀蘭璨捻著棋子想,有什麼事是要避開他借一步說話的,他立刻就想到了那個讓李重焌頗為煩惱的有夫之婦。
賀蘭璨饒有興致地看著李重焌,但李重焌並沒有搭理錢葫蘆,而是專心致志地盯著棋盤看。
賀蘭璨想,也許那個有夫之婦於李重焌而言也沒有多麼重要。
她哪裡像是能撼動賀蘭妙法的地位樣子,是自己關心則亂了。
賀蘭璨自嘲地笑笑。
李重焌落了一子,這一步走得不算高明,賀蘭璨正要步步緊逼,李重焌卻霍然站了起來。
賀蘭璨訝異抬頭,他看見李重焌依舊舉止自若,平靜撂下一句:「稍等。」
李重焌走出書齋,他站在廊下淡淡問道:「已經沐浴完了?」
錢葫蘆結結巴巴道:「甄才人她……不曾進去,她在外頭等殿下。」
李重焌冷冷看了一眼錢葫蘆:「那就想方設法讓她進去。」
說完,他又回到了書齋,繼續那一盤棋。
錢葫蘆分外為難地想,雖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晉王殿下大約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見甄才人。
錢葫蘆回到芙蓉池,看著甄才人眼巴巴的眼神,硬是沒忍心告訴她,晉王不會來見她。
可憐見的,甄才人在冷風中站了好一會兒了,她瑟縮地裹緊了衣裳,聽見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一雙杏眼水盈盈的,眼尾通紅,鼻尖也是通紅。
甄才人開口就惹人愛憐:「公公,殿下什麼時候過來?」
錢葫蘆聽得心生蕩漾,好容易冷靜下來,糊弄著說道:「外頭冷,才人進去等吧。」
甄華漪緩緩搖了搖頭:「我在這裡就好,公公不必勞煩。」
她說著說著,抱著胳膊又打了個寒噤,她眼眶更紅了,眼睜睜看一個病病歪歪的美人在這裡受苦,就算錢葫蘆是個太監也做不到。
錢葫蘆一咬牙道:「才人等著,我再去稟告殿下。」
錢葫蘆不曾想到,簡簡單單的傳話,卻讓他來回跑了四五趟。
甄才人強撐著病體硬是要在外頭站著,晉王鐵了心地就是不去見她。
兩人仿佛是在無聲地較量,端看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
錢葫蘆後來跑腿跑得想吐了,暗暗對甄華漪道:「甄才人,你病體沉重,站了這許久,不會想暈嗎?」
甄華漪正要搖頭,忽然間看懂了錢葫蘆的眼神,她試探著說道:「我……的確有些頭暈,似乎是……快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