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當年為了抵抗和霍曼琪的婚事,曾一度與鄭婉秋說寧願放棄繼承權,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這事幾乎鬧的全港上流社會人盡皆知,所以晏寧的話簡直是在拿刀戳他的心窩子,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無限哀淒:「我怎麼捨得?晏寧,你說這話的時候不覺得虧心嗎?」
「不然呢?」晏寧垂下眼睫,「你沈二少還能放棄沈家背著父母和我私奔嗎?」
「為什麼不能?」沈濯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為什麼不能?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晏寧聲線顫抖,鼻頭酸溜溜的,無由來地想哭,為了避免真的在這時候哭出來,只好閉緊雙眼,「但是我不願意,我受不起。」
就像故事裡會用全部身家換取一顆送給公主的明珠一樣,如果讓沈濯在沈家和晏寧之間做選擇,天也會毫不猶豫地拋掉從出生起就擁有的一切。
但晏寧不願意。沈濯應該永遠高高在上,永遠被人簇擁,永遠矜貴淡漠。他是掌權的人,不應該為了她從頭做起,去底層討生活。
沈濯僵在原地,默默咀嚼著這句「受不起」。
他願意把心剖出來,連帶著一腔沸騰的愛意一起捧給她,可她嫌他給的太沉重,她受不起。
沈濯緊緊咬著牙關,因為用力而下頜都在微微發抖,第一次感到自我懷疑:「你真的……需要我嗎?」
緊接著一股從靈魂深處生出的恐懼吞沒了他,讓他連晏寧的回覆都不敢聽,兀自走出臥室,大腦僵硬無法轉動,肢體只能機械地下樓,走到車庫,擰開車門揚長而去。
邁巴赫啟動的引擎聲遠了又遠,直到萬籟俱寂,天地間又只剩下晏寧一個人,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流下來,頓時打濕了臉頰。
前塵往事,誰是誰非,他們當年都是被網住的飛蛾,無可奈何,掙脫不得,因果早已說不清了。過了很久晏寧才踉蹌著走到窗邊往外看,車子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墩墩在院子裡撒歡。
小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小狗也沒煩惱,歡快地頂著毛線球跑來跑去。
晏寧忽然覺得噁心,胃連著心臟絞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分不清是哪個器官,叫囂著要跳出她的身體。
跑到衛生間裡,吐個昏天黑地。
周聿安一朋友開的酒吧,燈光昏暗,調酒師向客人遞上一杯威士忌,然後款款走到門前,掛上謝絕來訪的牌子。
周聿安踢了對面沈濯一腳:「哎,別喝了。」
沈濯一腳踹回去,眼皮都不抬,仰頭喝下又一杯酒。辛辣的酒精順著食管一路燒進胃裡,有種奇異的自虐般的爽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這酒後勁大,腦袋暈沉沉的想不起事情,終於不至於一幕幕回想和晏寧爭吵時的畫面。
她倔強的臉,蒼白的唇,冷峻的語氣,利刃般的話。
偏偏周聿安不知死活地問:「今天不是阿寧生日嗎?你們吵架了?撲街別喝了,喝死了進醫院洗胃我可不管你!」
叫他出來幹嘛?